第37章 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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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你別再東想西想的，好好休養生息，其他的事我自會處理。伏魔府 www.fumofu.com」楚御風用袖子將她兜頭罩住。

    「每日裏為我結法陣鎮持靈魄，會損你修為的。」

    楚御風嘆了口氣：「認識你這麼久了，頭一次發現你這麼囉嗦。」

    葉菲菲笑起來：「別太關心我啊，小道士，我會心動的，我若動心，你可就修不成仙道了。」

    楚御風微微笑了，低聲咕噥了一句：「早就修不成了……」

    因從西華門出的宮城，離東廠還有一大段距離，歸莫離不緊不慢的馭馬前行，幻境中的畫面忒般妖異不祥，那種深刻的恐懼，甚至幻境中的自己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再想到賀雲聲的描述，更讓這種不安的陰影持續蔓延。

    「莫離，在想什麼？」賀雲聲看出歸莫離有心事。

    歸莫離搖了搖頭：「只是幻境的事。」

    賀雲聲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向她伸出手去。歸莫離有些莫名地望着他：這是，想要牽手嗎？

    賀雲聲笑了：「別怕，莫離。」

    歸莫離望着賀雲聲的笑容，他的眼睛很好看，淺淺睡鳳，眸子裏像綴着星辰。她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是個文弱書生，說出這樣的話來，卻總是莫名地讓她覺得可靠放心。

    歸莫離終究沒有牽上他的手，微微舒了口氣，繼續前行。

    賀雲聲卻並沒因此失落，只是繼續跟上：「莫離，這段時間我跟董易牙先生學了幾道菜，回頭我們上街里買些菜，我做給你吃，可好？」

    歸莫離好笑地搖了搖頭：

    在銘鼎山莊寄名的，多半是絕世的武學名家，文豪巨儒，找誰搭上關係都可得名得利，可這傻書生卻偏偏去找名廚學做菜，當真是呆子。

    「都學了什麼？」

    「白果珍蘑、八寶鴨子、上湯筍尖……」賀雲聲撓了撓頭，「水晶蹄膀火候有點難掌握，等我再練練，下次再給你做好嗎？」

    歸莫離有些驚訝，這些都是自己平日裏慣吃的，難為他竟然全都記得……

    「賀雲聲。」歸莫離忽然駐馬。

    「嗯？」

    「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歸莫離低聲說道，「你我本是殊途，我殺人無數，還有血海深仇要報，也背負着他人的仇怨，或許某一天……我就會死於報仇或仇殺，到時你的蠱解開，還可以娶妻生子，過平凡的幸福……」

    「你就是我的幸福，」賀雲聲輕聲打斷了歸莫離有些異樣的喋喋不休，「殊途，卻可以同歸。」

    歸莫離怔住了，自己這種一直活在殺伐中的人，以報仇作為活下去的信念的人，也配有幸福生活嗎，也能成為他人的幸福嗎。

    與賀雲聲歷經種種，她現在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可是談及將來，她卻不想去期待什麼，也許只是因為不期待就不會失望吧。

    她就這樣怔着，思緒紛飛，直到遠處的喊聲打斷她的思緒。

    「莫離！」

    只見是曲凌波和朱譽成，正策馬向他們走過來。

    歸莫離斂了心神，拍馬迎上去。

    「賀公子怎麼也在，」曲凌波道，「莫離，皇上叫你去到底何事？」

    歸莫離想起臨行前，皇帝和楚御風都囑咐過，不可將今日幻境之事告知他人，於是慢聲道：「沒什麼，只是皇帝向我求證優曇羅珠在魏蓮安處一事。」

    朱譽成點了點頭：「優曇羅珠一事，你們不必再管了。」

    「義父？」曲凌波顯然也是剛知道朱譽成的態度，有些不解。

    「我已經和魏蓮安達成協議。」朱譽成解釋道。

    幾人面上浮起隱憂，曲凌波道：「義父，恕我多言，魏蓮安這是想用優曇羅珠要挾義父。」

    朱譽成笑道：「我既與他達成協議，自然是我能接受的條件，你又擔心什麼？」

    「是了，」曲凌波低頭笑笑，「義父自有考量，是凌波多慮了。」

    連日的春雨過後，天氣終於放晴轉暖，整個銘鼎山莊都摒去了戾氣，變得和這仲春一般樣的山溫水軟。趁着朱譽成心情大好，丁懷遠和玉璇鬧着要眾人一起去踏春郊遊，居然真的得到了應允。

    正當日碧空如洗、雲絮輕舒，一行人或車或騎，行在郊野小道，夾道上連翹開滿嫩黃，與粉白的晚櫻高低錯落，相映成趣。

    賀雲聲趴在車窗邊，望馬上的那個人，沿途怎樣的奼紫嫣紅都成了那張絕美側顏的背景。

    歸莫離感覺到瞭望向自己的視線，回過頭，意料中的看見那個書呆子把眼睛笑成彎月，不由自主的也想跟着笑，卻偏偏裝作不在意，把視線漠然投往遠處的風景。

    「喂，小冰山，別騎馬了，跟我們一起坐馬車呀！」

    丁懷遠打開車門喊，卻只換來歸莫離的冷冷一瞥。

    「真不合群！」丁懷遠咕噥道，「書生，你去叫他！」

    賀雲聲撓了撓頭，就着窗子喊：「莫離，要不一起坐馬車吧。」

    歸莫離皺了皺眉回頭望他：「是男人就出來騎馬。」

    「哦，哦。」賀雲聲立刻叫停了馬車，然後乖乖出去騎馬。

    「啊？書生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丁懷遠氣得跺腳，「可惡！我也騎馬！」

    玉璇急忙拉住他：「你騎什麼馬？陪我在這裏坐車！」

    「可是不騎馬小冰山會罵我不是男人！」丁懷遠氣鼓鼓道。

    曲凌波撲哧笑出聲來：「義父和楚道長在另一輛馬車上，難不成莫離也罵了他們？你就別去湊熱鬧了，乖乖在這陪玉璇吧。」

    「對哦，」丁懷遠錘手笑道，「哼哼，小冰山可讓我逮到把柄了，待會就去王爺那告狀說你罵他。」

    車外的歸莫離尚不知道丁懷遠在轉什麼鬼點子，她望向賀雲聲，書呆子的騎術比數月前好些了，至少不再會因為馬兒忽然停下吃草而不知所措。

    賀雲聲望着歸莫離坐下那匹名叫烏雲的馬，那匹驕傲的大宛駒似乎不滿他的凝視，扭過頭來對着他不悅地噴鼻。

    賀雲聲笑道：「莫離，還記得幾個月前我們去虞山山神廟的時候嗎？那時我騎馬還東倒西歪的。」

    歸莫離記起了那個手忙腳亂的畫面，嘴角不覺勾起淺笑：「騎術還是其次，主要是你選的馬糟透了。」

    「選馬？」賀雲聲望望自己騎的這匹。

    「形體、毛色都需要觀察，最重要的是眼光和動作，因為這些會表現出馬匹是否溫順馴服。」歸莫離道。

    賀雲聲有些驚訝歸莫離會這樣耐心的給他講解選馬的相關要則：「原，原來是這樣……」

    歸莫離望着賀雲聲的馬匹繼續道：「比如你現在騎的這匹馬，前胸寬收身窄，速度見長也可以遠途；眼光清亮，聰明馴順，多加訓練也許還能和烏雲一樣記得歸途，不過烏雲是萬里挑一的良駒，它甚至可以分辨人心是敵是友，這可不是能訓練的出來的……」

    像是終於從賀雲聲驚訝的表情里發現自己說的太多，歸莫離收了口，又默默把視線轉向別處的風景。

    賀雲聲忽然莫名覺得，莫離這種不坦率的樣子居然很可愛，於是眼睛又再次笑成彎月：「那莫離一定要教我選一匹識得歸途的老馬，這樣我就不會迷路了。」

    「書呆子。」歸莫離低聲念叨，然後一聲輕喝，讓自己的馬飛奔而去。

    遠山如黛，碧草如絲。

    賀雲聲興致正好，便拿出從前一直不離身的箱籠，摺疊翻蓋，擺成几案，開始研墨作畫。墨分濃淡，渲染成眼前春山碧水，於是不多會就引了曲凌波來看，後來連笑鬧追逐的丁懷遠和玉璇也靜下來圍觀。

    「好一幅潑墨山水！」曲凌波不禁讚嘆。

    「好什麼好，我看都是大墨團小墨團，」丁懷遠嘟囔着，「該把我們都畫在裏面才叫好！」

    曲凌波望了眼獨自坐在溪邊石上的歸莫離，眼波流轉，忽然笑道：「沒錯，賀公子，你該給我們都畫幅肖像，我看，就先從莫離開始吧，畫完讓我們審審，若畫得好，再給我們幾個畫。」

    「我不用。」歸莫離聽到她這麼說，一口回絕。

    「畫嘛畫嘛，反正你杵在哪兒都能像個冰山似地半天不動不說話。」丁懷遠起鬨道。

    「沒錯沒錯，剛才我看見那邊有一片櫻桃林子，皇叔他們好像就在那邊呢，你們在這畫，我跟小遠去摘來給你們吃。」玉璇也附和着。

    曲凌波笑笑，與其獨自跟這一對待在一起，還不如陪着那對長不大的孩子去玩呢，於是趕忙道：「摘櫻桃有趣，我跟你們一起。」

    就這樣一窩蜂的，幾個人又鬧騰騰的跑遠，只剩下賀雲聲和歸莫離。

    「呃……莫離，我能畫你嗎？」

    歸莫離躲開眼神：「隨便你。」

    「那……莫離你要望着我這邊。」

    歸莫離皺了皺眉，有些彆扭的把目光放在賀雲聲臉上。

    賀雲聲展開雪宣，用鎮紙壓好，輕輕浸了毫尖，卻遲遲未下筆，只是凝望着眼前那張面容，清古冶艷，總是微蹙的眉頭，有如羽翼的長睫，一筆一划慢慢在心間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