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不知何處風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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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血紅，落日漸漸沉入西方的盡頭，天空的紅霞映照了半邊蒼穹，顯得格外悽美。

    落日餘霞下的蒼茫大地，微風如看不見的絲帶在吹拂，空氣中帶着絲絲沉悶。

    此時，大青山頂端的荒蕪平地上，少年那半跪的身影，顯得格外的落寞與淒涼，在夕陽的映照下，拉伸出一道不長不短的影子。

    荒地上的斑駁血跡雖被少年的身影遮蓋，卻依舊顯得刺眼無比，林凡嘴角染血，先前眼中明亮奪目的光彩，此刻已然不見，只留下一種說不清晰的淡淡悲哀，讓人扼腕嘆息。

    感受着體內如被巨石轟撞，軀體似要散架一般的疼痛感，林凡的雙手在微微顫抖，之前身軀內凝成一股的氣血，此時也已經潰散開來。

    此次嘗試突破，又一次失敗了！

    「終究是無法踏出這一步嗎？」林凡緩緩自語，低啞的聲音已然不似人聲。

    默然許久，林凡嘴角咧開，那是充滿自嘲的笑意，當其嘴唇半開時，低沉沙啞的笑聲在這大青山之上迴蕩開來。

    「咳咳！」

    然而林凡的這一行為，似乎牽動自身體內的嚴重傷勢，劇烈的咳嗽聲取代了那充斥自嘲的沙啞笑聲。

    「噗！」

    林凡以手遮住嘴巴，可鮮血再一次止不住地，從他的喉嚨間噴涌而出，從他的口鼻中、從他的指縫間溢出來。

    待體內激盪的氣血平復之後，林凡吐了一口血沫，衣袖一揮，擦去口鼻間的血跡，而後緩緩站起身來。

    林凡筆直的身軀站在荒地之上，可卻與先前練武時有很大的不同，可以看到他的身體在微微輕顫，嚴重的傷勢已經存在於他的體內。

    可是，此時的林凡似乎捨去了一切，忘記身體上的疼痛，他邁動腳步，向着荒地西邊不遠處的峭壁孤崖走去。

    走到孤崖的最邊緣，呼嘯的山風明顯劇烈了許多，林凡呼出一口長長的濁氣，余了，所有的思緒都化為一聲輕輕嘆息。

    回憶往昔，練武的時間已有兩年之久，其實他早早就已經達到煉體三重。

    但第四重的那道門框卻遲遲無法跨越，只因為幼年時所留下的暗傷，令他體內的三處主筋脈完全枯萎壞死，氣血無法順利流通，也就自然不可能滋養肉身，突破更高的境界。

    這筋脈枯死的急症，就連林家凝氣境的長輩都束手無策。

    這種重症換做他人，恐怕早已死去，因為氣血流淌乃是人生命活力的象徵，經脈枯萎閉塞，就意味着人體裏的血液無法形成一個圓滿的循環，久而久之便會引發氣血枯敗，積弱而亡。

    可不知怎麼回事，林凡雖然身體虛弱，卻像一根頑強的野草堅挺到了現在，打破許多醫師曾斷言林凡「活不過七八歲」的言論。

    雖無性命之憂，但經脈枯萎之症，卻也阻斷了林凡修煉的道途。

    林凡幼年接受治療時，青陽城內的許多名醫都曾說過，除非得到仙丹寶藥，否則林凡根本沒有治癒的希望。

    其實，在今天之前，林凡一直未曾失去希望。

    他一直堅信着，只要自己堅持不懈，就會有所收穫，哪怕是一點點，也叫人只得驚喜。

    十歲那年，林凡開始武道修煉，借着過人的毅力與刻苦的修煉，竟讓他修煉到了煉體三重，令族中不少人都在吃驚，而一切似乎就到此為止了。

    在這之後，不論林凡如何努力，卻再也無法前進，哪怕是半步！

    族內不知多少人的嘲諷與白眼接踵而至，但林凡依舊堅守着心中的那份堅持，每天的修煉從沒有落下，修煉刻苦程度超過族中同齡人的數倍之多。

    然而，幸運女神並沒有垂青林凡的刻苦與堅持，每當其觸摸到煉體四重的門框，全力以赴地想要突破那道阻礙時，最終的結果都是如今天這般，遭受氣血反噬，讓自己變成重傷之體。

    兩年了，兩年的付出與堅持，如果一直得不到收穫，這該讓人如何抉擇？

    兩年，那是七百多個白晝黑夜，若是這中途，能讓林凡看到哪怕是一點點的希望，他也會一如既往地堅持下。

    可兩年過去了，林凡身邊所有人對他說的都是相同意思的話語：放棄吧，你不可能成功的，老老實實地做一個普通人！

    潛台詞就是，不能修煉的人就是廢物，廢物就該有廢物的自覺。

    真要做一個普通人嗎？真要做一個被人看扁的廢物？

    不，不要！

    林凡不甘心，因為普通人是這個修煉世界的絕對弱者，凡俗市井還好，但是在一個修煉世家當一個普通人，那就意味着無數的冷嘲熱諷，區別對待，更可能連生命都得不到保障。

    「夢想，終究是一場夢啊！」

    孤崖之巔，林凡額前的髮絲隨風飛揚。

    兩年的時間匆匆而過，不是他沒有恆心與毅力，也不是他付出的不夠多，而是夢的前方，終究是看不到盡頭，即使他是拼了命地去追尋。

    「該是一切結束的時候了！」

    林凡的腳再度向前踏出一步，已然到了孤崖的最邊端。

    夕陽照耀之下，崖下一望無際的大荒森林一覽無餘，茂密的綠色樹冠此刻都被鋪灑一層淡紅色的光輝，一派很是美麗的景象。

    林凡已經萌生出死意，對於死亡，此刻的他毫無半分畏懼，因為這個世界對於其來說，已無過多的留戀。

    娘親好多年前就不在了，族內雖說都是相同血脈的人，但卻也沒有太過親近的，除了婉兒那個小丫頭，若是自己失蹤了，也只有那個小傢伙會為他傷心吧！

    但小孩子忘性很大的，很快就會遺忘吧。

    「其實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再死一次又何妨！」

    林凡深吸一口氣，正當其準備從孤崖上縱身一躍時，他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父親？」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的一段畫面，令林凡的邁步動作為之一頓。

    就在這時，一聲驚呼在這群山萬壑間迴蕩開來，呼聲中帶着驚恐，令林凡轉頭望去。

    這一看，頓時讓林凡的目光無法移開，就靠近大青山旁邊的另一座山峰上，同樣有一面陡峭的山崖，那山崖上零星地長着綠色的草被植物。

    而此刻，距離崖頂不足十米的山崖間，正懸掛着一道人影，因為有粗繩綁系連接到崖頂之上，搖來晃去像是在盪鞦韆。

    看起來有些好笑，實則讓人提心弔膽，心臟直跳。

    因為相距不遠，林凡能夠看見那人身着青布短衫長褲，背後背着竹編的簍筐，年紀不是很大，顯然是一個採藥人。

    林凡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那人恐怕是因為採摘生長在崖壁間的草藥，一不小心而失足懸空，掛在了這不上不下之間。

    看着那搖來搖去的身影，林凡的心提了起來，這種情形若是一個稍有不慎，繩子斷裂開來，從這數百米的山崖上掉下來，那絕對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可現在，就算林凡立即朝那裏趕過去，在時間上也要耗費許久，絕對來不及的。

    「是陳童？」

    林凡忽然驚呼出聲，在那人影繞繩旋轉間，他依稀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認出了是誰。

    陳童是青陽城回春藥店的一名藥童，無父無母，自幼被藥店陳老醫師所收養，跟着學習醫術。

    也就是林凡幼時傷重那兩年，陳老醫師經常上門幫其針灸治療，緩解氣血不通的重症。而那時，陳童便背着藥箱跟在陳老醫師的後面，多次見面，兩人間雖沒有過多的言語交流，但也算認識的。

    在林凡印象中，陳童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做事情卻是極為利落，一絲不苟，每次陳老醫師若是有什麼吩咐，他都能夠快速做好。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此時很可能會在自己面前死去，林凡心中的焦急之意越加濃郁，兩人間雖談不上有多麼熟識，但這畢竟是一條人命啊！

    「陳童，不要驚慌，先穩住身形。」

    林凡大吼出聲，稚嫩但卻渾厚的聲音響起，剎那間於群山之間繚繞不散。

    看陳童晃蕩的身形遲遲定不下來，林凡便知道他慌了神，林凡這樣做的用意就是要讓陳童知道，還有人在為他擔心，更要讓後者明白，這種險境下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陳童的目光似這裏望來，而後似乎受到了鼓勵一般，停止了毫無意義的掙扎，繩子迅速鉛直垂落，不再晃蕩穩定下來。

    「很好，穩住身體，抓緊繩子爬上去！」林凡繼續喊道。

    冷下心之後，陳童憑藉着手臂的力量抓着繩子緩慢攀爬，在這個過程中，也有數次差點脫手的險情。

    但陳童似乎有了底氣一般，並沒有再出現之前的慌亂，繼續迎難而上，終於爬上接近崖頂不遠的一處緩坡地帶，接下上與最開始的艱難攀爬相比較，可以算得上是一路平坦，陳童順利登上安全的山頂，脫離了險境。

    遙遙相望，陳童向着大青山這邊抱以一拳，而此時，林凡始終懸着的心也終於落了下來，同樣抱拳回應。

    西方天邊的夕陽只剩下一個魚肚白，下一刻便消失在地平線的邊緣，山那邊的青衫人影很快離去。

    晚風吹拂，懸崖下方的古老樹林若海浪般涌動起來。

    林凡極目眺望，原始茂密的森林還是那般景象，只是他看這景物的心情，卻已經改變了。

    「哈哈！」

    林凡爽朗的笑聲迴蕩開來，聲音雖然依舊沙啞，但他心中的鬱氣，卻似乎隨着這山風飄散，無影無蹤。

    看到陳童那般努力求生的情景，林凡心中感觸頗多，生命確實可以隨時放棄，但想要爭取時，卻又是這般艱難，需要付出諸多努力。

    林凡自嘲地搖頭，此時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想要放棄生命的想法，真的……是一種很白痴的行為！

    只要性命還在，便可以創造無限可能，林凡生的意志無法抑制的壯大起來，他想繼續活下去。

    既然筋脈枯萎氣血不通，那就再想其他的方法，這個瑰麗的世界擁有無數傳說，他就不信自己無法創造奇蹟。

    只要去做，總有可能！

    雙臂張開，迎着撲面而來的山風，林凡心中前所未有的暢快，路的前方似乎又有了光明，給予他信念繼續前行！

    心境由死到生的轉變，令林凡多了一種感悟，似經歷了一次洗禮。

    然而就在此時，山崖之巔，吹拂的微風陡然急促，呼嘯生風，仿佛從紅霞籠罩的蒼穹天際吹來，山頂荒地上的塵埃被狂風吹起，化作了漫天迷霧。

    矗立在崖邊的林凡根本來不及反應，重傷的身軀立足不穩，竟直接從山頂栽落下去。

    「****！」

    林凡爆出一句粗口，聲音在山崖間悠悠迴蕩。

    林凡沒想到自己剛燃起生的意志，最終卻是這般結局，老天都要讓他去死嗎？

    天道不公，造化弄人！

    平庸的一切，已經註定無法改變，終究還是要死嗎？

    墜落間，林凡的身體直線落下，恍若流星，他緩緩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