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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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值梅雨季節，南河堤畔細雨朦朧。

    有三條柳枝垂落河面，有鯉為此探出魚唇，吐出一串水泡。

    酒香不怕巷子深，用以形容這座小鎮上的古巷最為不過。

    南河畔第三條巷子就叫古巷。

    古巷深處有兩個鋪子...

    仙釀居。

    長生齋。

    這日，仙釀居的老闆外出送酒去了，鋪上無人。

    長生齋鋪門半開，一名青衫少年坐於其中，一手持書，一手翻頁。

    少年便是長生齋的老闆，很多人不知其名，只知他姓葉。

    少年走進江南小鎮的那年，長生齋便就此開了鋪。

    雖說鋪面的租金不是很高，但這三年來卻從無一名客人光顧，巷道對面的酒鋪老闆多少也有些擔心。

    長生齋內里，東南西北四壁上各貼有四張黃色符紙，此時，朝南一方的符紙正在燃燒。

    火勢微弱，若是不留意去看根本發現不了，符紙也並未因火焰的灼燒而化為灰燼，仿佛永遠也燒不完，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窗外有雨飄進屋中，窗沿之下因多次受雨水滋潤，已然長出了幾根雜草。

    少年並未起身，只一揮手，便見那窗戶合上了。

    少年忽覺口渴，舔了舔嘴唇後伸出一隻手，便有一個小瓷杯從石桌上隔空飛來，穩穩地落到少年手裏，盛滿的水竟是一滴也不曾灑出，頗為神奇。

    喝下半杯水後，少年將書反蓋在桌上，望向門外的水窪，低聲道:「生意慘澹。」

    ......

    梅雨持續了很多天，潮濕的空氣讓人很不舒服，至少劉大勇此時就覺得渾身都黏糊糊的。

    劉大勇身着一件灰色髒背心，穿行在屋檐下，他剛送完最後一壺酒，正打算回去洗個澡，卻是被迎面走來的一名老者給攔住了。

    那老者身着的紫袍有些骯髒，因為有泥水的痕跡。

    只見老者向劉大勇拱了拱手，道:「閣下可是江南本地人士？」

    見其穿着聽其口音，劉大勇便知這人並非小鎮上的人。

    劉大勇搖頭道:「不是，我家以前是益州的，十多年前益州大亂時才搬來這邊。」

    老者說道:「十多年前益州大亂的確死了不少人。」

    劉大勇問道:「老人家有什麼事？」

    老者無奈笑道:「實不相瞞，在下乃是殤州城人士，因有一筆重要的生意要與長生齋的老闆商談，這才急忙趕來，半道上還累死了一匹好馬。」

    劉大勇黝黑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道:「殤州城離這裏得有千里之遙，老人家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真是厲害，所以，你是要找長生齋是吧，我給你帶路。」

    老者拱手言出謝意。

    轉過幾個街角，兩人便走進了古巷中。

    行走間，老者忽然開口問道:「不知閣下對長生齋了解多少？」

    劉大勇用滿是口音的普通話，說道:「長生齋是三年前開的鋪，雖然我的鋪子就在對面，但說句實話，我完全不知道長生齋是做什麼的，每天就看見小老闆坐在鋪子裏看書，我偶爾閒下來就會過去和小老闆聊聊天，不過小老闆的話很少。」

    「以前我酒鋪的生意特別差，小老闆就給我的鋪子重新取了個名，還告訴了我一些特殊的釀酒方法，老人家你可不知道，才不到一年的時間，我賺的是盆滿缽滿。」

    「對了，老人家你千里迢迢跑來這個小鎮找長生齋，應該知道長生齋是幹什麼的才對，怎麼還來問我？」

    老者輕拂白須，笑道:「呵呵，我們也只是有所聽聞而已，並不知消息的真假。」

    劉大勇好奇道:「什麼消息？我住在對面三年怎麼都不知道？」

    老者說道:「此乃商業機密，就如同閣下的釀酒秘方一樣，不方便與外人透露，抱歉。」

    劉大勇聳了聳肩，不再追問。

    長生齋內，青衫少年正在看書，周圍飄浮着幾本書以及一個小瓷杯，此時若有人看見這些，必定會大驚失色。

    畢竟這太不現實，違反常理。

    這時，少年聽見有人在外面大聲喊道:

    「小老闆，我給你帶客人來咯！」

    少年揮了揮手，那些懸浮着的東西便以極快的速度回到石桌上，整齊擺放。

    而牆上的那道符紙也停止了燃燒，歸於平靜。

    少年起身稍作整理了衣裝，便見劉大勇推門而入，在其身後還跟着一名面生的老者。

    自一進門後，老者的臉上便浮現出濃濃的驚訝之色。

    少年看了老者一眼，卻又向劉大勇問道:「劉叔，這位是？」

    「小老闆你的客人啊，這老人家可是專門從殤州城趕來的，指明了要找長生齋，我也是順路，所以就給帶過來了。」

    「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洗個澡，等會兒還要釀酒。」劉大勇離開了。

    屋內只剩下兩人。

    少年搬出一把椅子，道:「坐。」

    但見那老者卻沒有要坐的意思，而是走到石桌前，翻開其中一本書，略看了一眼，便又收回手，四處打量起來，並說道:

    「聽聞江南地區有個鋪子名叫長生齋，可以接下任何委託，但又有誰知道，長生齋的老闆竟是一名少年郎。」

    少年沒有理會老者言語中的諷刺，他伸手將窗戶打開，隨後又拿起石桌上的小瓷杯進行清洗擦拭。

    放下瓷杯後，少年便拿着雞毛撣子向老者走了過去，很隨意地在老者身上刷了刷，並說道:「老人家還是少外出走動的好，莫要讓灰塵污濁了自己的眼睛。」

    老者似聽懂了什麼，說道:「小老闆若不露些本事，如何能讓在下信服？」

    少年一邊撣着灰塵，一邊說道:「既然老人家你聽說過長生齋，想必也應該知道規矩。」

    了解長生齋的人自然知道那條規矩，雖說長生齋可以接下任何委託，但在受理委託之前，得先知道酬勞是否足夠。

    老者沉吟片刻，道:「酬勞是關於十三件遺物之一的消息，倘若閣下真是長生齋的老闆，應該會感興趣。」

    少年手裏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他注視着老者，沉默不語。

    這時，老者示意道:「現在該小老闆你了。」

    少年拿起一本書後又走到一邊坐下，不緊不慢地說道:

    「一刻鐘後，梅雨將停。」

    「小老闆這是要預測未來？」老者頗有興致地看了看屋外後，說道:「那在下便就等上一刻鐘。」

    今年的梅雨季才過了一半，而且那老者方才已看出，接下來這場雨會越來越大，短時間內又怎會停？

    老者看向少年的眼神流露出好奇，一會兒雨若不停，對方又該作何解釋。

    坐了沒多久，老者便走到對面仙釀居取了一壺酒，將一塊銀子留在鋪面。

    剛一拔出木塞，一縷香醇的酒味頓時飄了出來，就連牆角處的一隻螞蟻，也有了醉意。

    幾口美酒下肚，便見那老者的臉頰紅了起來，但從其目中卻不見任何迷離之色。

    不多時，少年正看得入迷，卻聽得老者在一旁說道:「小老闆，已經一刻鐘了，我看這雨是不會停的了。」

    少年偏頭看了一眼屋外，隨後便起身走到石桌前將書一合輕放，在走向屋門的同時，那面朝南牆上的符紙自燃起來，火勢仍然很小，難以察覺。

    少年緩緩走到屋檐下，抬頭望了望朦朧天空，而後抬手一指，道了聲「休！」

    聲起，雨止。

    就連正落於半空中的雨水也突然消失。

    見狀，老者一手持酒壺，一手握酒杯，滿臉驚愕，若不是地上還有水窪，空氣同樣潮濕，老者甚至覺得這場梅雨從未來過。

    少年轉身看向老者，平靜道:「老人家，如此方停。」

    那老者怔了怔，這哪裏是什麼預測未來，分明是有通天的手段，完全不同於那些江湖騙子。

    此乃真正的高人！

    見老者還處于震驚中，少年提醒道:「老人家，委託的內容。」

    老者連忙恢復，一改對少年的稱呼，道:「我想請閣下去一個地方，將我家少爺救回來，到時候，我就將所知的消息告訴閣下。」

    少年點了點頭。

    隨後便從老者口中得知了要救之人以及對方的所在之處。

    聽完這些，少年沉思了一會兒後，輕挑眉梢望向門外。

    看來要離開一陣子。

    老者告訴他的位置要南下很遠，而且聽上去似乎還有些危險。

    少年在意的自然不是那些危險，只不過由於某些原因，到了之後可能要在那邊呆上一段時間。

    這時，又聽老者說道:「閣下雖然手段通天，但仍要小心，此番您的敵人乃是朝廷。」

    少年略作收拾後，說道:「無礙。」

    他將四壁牆上貼着的符紙紛紛收入懷裏，又拿起一把傘後便走出了門，反手將門鎖上。

    仙釀居門前，只見劉大勇剛洗完澡出來，似正詫異於梅雨的突然停歇。

    少年剛撐開傘，便聽得劉大勇喊道:「小老闆，你這是要去哪兒？」

    他說道:「劉叔，我外出一趟，時間或長或短，我不在期間，煩勞你幫我看一下鋪子。」

    劉大勇笑道:「行，放心去吧。」

    少年點了點頭，這便朝着古巷外走去，老者緊隨其後。

    行去不遠，便聽得老者不解道:「雨已停，閣下還撐傘作甚？」

    少年懷裏的符紙發出微微亮光，而後他稍抬傘檐，輕吐「起」字，話音剛落，早先消失的雨水憑空出現，梅雨再續。

    梅雨突如其來，淋得老者是一個猝不及防。

    「雨本不該止，逆天之事，少做為妙，我順帶幫你洗洗衣服上的污泥，不用謝我。」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揚，他撐着傘兀自往前走去。

    老者望着背影，問道:「高人能否告知姓名？」

    「葉如修。」

    這三個字長久徘徊於老者耳邊。

    古巷深處，劉大勇無比納悶地看着這突如其來的雨，撓了撓後腦勺，嘀咕道:

    「奇了個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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