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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書屋 -> 軍事小說 -> 大隋爭龍暮三月,草長鶯飛。
「大帥!」行軍途中,剛在車架上吃過早飯的楊義臣尚在安排各將佐進兵時機,籌劃軍機。忽然間,有名帶着皮甲的士卒驚慌來報。
「前軍沖陣潰敗,校尉烏根陣亡,齊兵固壘堅守!」
中軍大蠹下,一群將帥聞之變色,不等楊義臣發問,就吩咐叫嚷起來。
「賊軍有何大將?」
「怎會如此,烏根可是雕手,天狼武士!」
「被一個黑面金剛大漢斬了?」
「不敵對方三百騎?」
「賊軍大營可有動靜?」
「楊素的女婿到底有多少什麼?可曾見到他生得何等模樣?」
七嘴八舌的連串喝問中,隋軍最大的問題暴露出來,這些底層的士卒和將領之前都不是正經隋軍,底子是代郡豪強,牧民,遊俠,只有少部分突厥部族精銳武士。
此等軍事會議,一個小兵闖進來用軍攪亂現場,楊義臣豈能不知?這並不是他對軍隊掌控不夠,而是蓄意為之。
事實上,楊義臣聽罷觀察諸將表現後,輕咳一聲,周圍立刻就變得鴉雀無聲。
這位大帥時下五十六歲,面色蠟黃,形容近乎枯槁,唯有一對眸子尚在發光,恍若惡狼,震懾群狼。其人年輕時,亦是個美男子,文韜武略超群,深受楊開皇信任。三十年縱橫,在大隋軍中名聲僅在楊素,賀若弼與韓擒虎三大將之下。
開皇暴斃,楊廣繼位以後,修運河、征遼東搞得四海內百姓流離失所,盜匪群起,他便開始東征西討,百戰百勝之下也不免多了幾分疲憊和暮氣。
這麼一個英雄人物,最仰慕的卻是《詩經》,次喜歡的才是攻城拔寨,沙場建功。從他給兒女起名就可以看出,可惜,解甲歸田的願望難以達成了。在壽命大限將至之際,面臨大隋江山風雨飄搖,他不得不再披戰甲,揮軍平亂。
不管如何,楊義臣都不能放棄,必須帶兵滅掉高駟這個亂賊,這是他作為大隋忠臣的責任!
亂大隋天下者,當誅!
「都住嘴,別亂嚷嚷。」楊義臣在戰車上一排扶手,問那個小卒道:「上報軍的,你先說,前面賊軍陣勢如何?!」
當前眾將立時側耳傾聽。
「賊軍出戰的大將是個黑面金剛,使水磨鋼鞭,無一合之將。」這名斥候苦着臉,「還有打着『賀無敵』將旗的,領着騎兵衝鋒,一開始就殺透我方騎隊。烏統領見戰事不利,帶人上前阻攔,結果被黑面金剛所殺。」
「怪不得前軍戰敗。」有人小聲嘀咕。
「說這個有用,可曾探知那黑面金剛是何來歷?就沒有用箭他?」另一人插嘴。
「那黑廝複姓尉遲,也是邊地好漢。頭領雖用箭中了他,可惜對方披鐵甲,並未受傷,暴怒之下連殺我五六員武士。」探馬信使臉色更差,繼續道:「更可怕的是後面的鐵騎,跟着喊『識得賀無敵否?』,將騎隊用的行雲流水,不下咱們邊地兒郎。他們來回鑿穿多次,又砍下統領頭顱,這才回營!」探馬講完躬退下。
這一次,眾將都知對面賊軍不好對付,一時沉默無語。
但是大戰在即,士氣可鼓不可懈。居於中間位置的楊義臣壓下心頭或其,目視眾人,瞪眼喝問道:「都慫了?叫你們來聽軍,是要告訴您們,此丈馬虎不得,都得給老夫拼命!」
一眾將領哪敢不從?
「大家都是聽從大帥您的號令來的,論敢戰,咱們邊地男兒怕過誰來!楊大帥,你是當世名將,俺們都聽您的將令。你說怎麼打就怎麼打。」無奈之下,其中一個尉遲部的將領道。
這傢伙三十歲左右,脾氣火爆嗜殺,卻對楊義臣奉若神明。他本是草原上的一個門戶奴隸,胡漢混血兒,秉承狼群法則長大,憑藉出色的騎本領掠奪到大量奴隸和財富,過上了貴人生活。當然這離不開楊義臣的提點照拂,故而楊大帥說殺入,他是毫不猶豫的。
拔出明晃晃的彎刀表態,迫的其他將領紛紛跟着向楊義臣效力。
於是楊義臣毫不客氣的開始下令,他擺出一臉肅容,沉聲道:
「賊軍並不難破。老夫算過,以八百騎為一隊,連續沖寨,圍三缺一。遠者箭,近者刀砍,但記住不可入陣太深,破其一營就走。關鍵是讓賊軍不斷死人,迫使他們棄營決戰,咱們數千鐵騎足以打垮他們!……二郎們要有足夠的戰力,從現在開始養足精神,吃頓乾糧,然後突然縱馬一起殺出,必然可以打敗叛賊!」
眾將紛紛點頭,都覺得楊大帥所言不差。其實真正的戰場,哪裏有什麼奇謀妙計?更多的靠的是將士用命,以強擊弱!
隋軍的殺手鐧就是如此厲害!
當然真正讓楊義臣擔憂的是高泗邊聚攏的人物,無論是韓世鄂,還是『賀無敵』都是系出將門,別看他們成軍不久,甚至被他壓着打,可一旦給他們熬過這段時期,就會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
說到底,是自己已經老了,不得不先發制人。策略就是用騎兵打步兵,憑藉絕對實力壓垮對方。
另一方高泗也注意到,齊軍的短板在於速度,明明兵力不算少,可卻缺乏一錘定音的突擊騎兵,無法對敵人進行追擊猛打。更重要的是,將來無論是與李唐爭雄,還是對陣突厥,都必須有足夠的騎兵。這讓他對楊義臣的來襲,格外重視。
此種局面也說明,齊軍和隋軍相比較而言,真實戰力仍舊有一定差距!
既然如此,高泗為什麼不加速行進到邯鄲城下會師?本部兩萬眾,加上邯鄲萬餘人馬,豈非勝算更多?
算計雖多,可惜沒用。楊義臣凌厲一擊,化解了高泗和崔略所有謀劃。
果然,楊義臣橫戈馬上,隋軍將領士氣大震,紛紛請戰。
而尉遲遠也變得更加驕橫起來。「大帥,要不讓我帶兩千騎再去試探一陣?就算那賊軍憑寨固守,咱也能破他幾個營壘,搓其銳氣。」
眾將紛紛點頭,面露希冀。
可楊義臣卻搖頭,而起目光更加凌厲起來……開什麼玩笑?且不說破幾個營寨能否起到作用,即便打擊到賊軍銳氣,也達不到目的,他要的是全殲亂賊,斬草除根!
「決不能分兵再去試探!」就在這時,有個一直沒有說話的的胡將陡然開口,發出金鐵之音。「賊軍那裏都是魏郡本地人,我們卻是來自代郡邊地,千里擊敵,利在速戰。若是不能一戰打垮賊軍主力……賊軍後方有了支援,後咱們人困馬乏,反有戰敗之憂!」
「此言大善!」楊義臣讚許道,「拓跋烈,老夫讓你帶隊,說說怎麼打。」
「大帥!」拓跋烈激動的搓搓手,才大聲道:「末將以為,當從正面敵,兩翼包抄,……畢竟賊軍騎兵不足,此地平原廣闊,還是利於騎兵決戰的。只要衝垮了敵軍營寨,屆時我們鐵騎縱橫,甚至可以百騎破千……八千鐵騎席捲,還有什麼賊軍是打不敗的?!困難是有,只要不計傷亡,破開對方營寨,一切都可解決。」
軍議諸將聞言各自沉默不語,要不計代價做餌,他們都不願犧牲自己賬下的將士。畢竟來此之前,草原上突厥大汗新舊交替,看那局勢,再過幾個月就會又誕生個新的狼王。與中原王朝不同,當草原上金狼汗旗再次立起來時,作為下面的附屬部落,是要以部眾多寡來討生活的。
值此關鍵時刻,還真不能輕易折損勇士,否則回到駐地,很可能就被其他部落兼併了。
但是,若不立下大功,如何能分得更多的財物和女人?
「諸將聽令!」楊義臣面無表的掃過其他眾將,然後才冷然說出自己的決斷:「我意,尉遲遠,拓跋烈,你二人各點兩千鐵騎從南北兩側迂迴包抄,其他人騎兵聚集到一塊,跟在老夫前,由本帥統一指揮,正面進攻!」
「有不從者,軍法從事!」殺氣四溢,宛如口寶劍出鞘,不飲血絕不歸。
眾將或是惶恐,或是不甘,卻無人敢出頭反對。
「諸位!」楊義臣漫不經心的繼續說。「賊軍不過仗着座倉促建立的營寨負隅頑抗,你們都怕什麼?他們只是聚成一團的羊群,我們把騎兵聚攏到一起,帶着兒郎們一起衝上去,箭,揚刀,浩浩,踩也能踩死他們!」然後猛一拍扶手,道:「出發!」
「遵命!」於是乎,大小不同部落的將領都起拍着脯發誓:「大帥放心,這一陣我們定然殺他個片甲不留!無論黑面金剛還是什麼賀無敵,今都把他們腦袋砍下來,給您做酒杯用。」
楊義臣終是滿意的點頭……士氣有了,這仗才能打勝,才有成就感嘛!
而就在楊大帥裝腔作勢,準備當先進兵時,後方又是探馬急報,一個上氣接不住下氣的隋軍士卒跪倒在地,引得眾將紛紛側目。
「大帥!」這個信使比之前那個臉色更加慘白,悽慘道:「白馬銀槍突現,蘇烈率三十騎繞過我軍邯鄲城外營寨,遠遠跟來,意圖不明!少帥派人質問,就是王成校尉的副將兼兄弟王綱,剛到陣前,就被蘇大朗一箭死了!」
軍前諸將一時無言,楊義臣也不由想起了那個銳不可當的少年郎。
白馬銀槍,冠絕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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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與楊義臣戰於邯鄲。隋軍精兵三萬,鐵騎八千。太祖麾下驍將尉遲恭,柳莊,賀懷亮,常何,楊公卿等,各守一營,浴血奮戰,皆未分勝負。及白馬銀槍現,太祖大笑曰:「冠軍侯至,此戰勝矣!」——《世說新語》齊,冠軍侯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