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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舊日同盟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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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宅邸大廳的門其實並沒有鎖住,但來訪者還是把它在一陣劇烈的爆炸後轟開了,碎片和火星飛濺,巨響震得整個屋子發出了吱吱呀呀的呻吟聲,一些因為荒廢而不太牢固的碎片甚至結構紛紛掉了下來,在地面上摔成碎片,瓦倫海特莊園儘管才被棄置了四年,但建築的情況卻糟的令人憂心,就好像隨時會塌下來一樣。一筆閣 www.yibige.com但審判庭的人不管這些,黎明旅者魚貫而入,腳踩在那些碎片和泥巴上,控制了大廳里的角落,他們中間有些人四年前就來過一次,舊地重遊並不會讓他們有任何意外。

    曼奇亞·弗里瑟雙目緊閉,斜靠在沙發上紋絲不動,似乎周圍發生的事情與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似的,黎明旅者們也沒有理會他,他們走向房子的各個地方,一具奇塔羅亞的屍體被從二樓的扶手上丟下來,在地上摔成一攤肉泥,然後又是一具,堆了起來,附肢還在不停地抽搐,就好像還活着在掙扎一樣,但那張大嘴裏面已經被炸的血肉模糊了——雖然本來就像是一堆爛肉,混着膿液的泄殖腔裏面還包着爛掉的碎肢體,背後則被打穿了一個幾倍大的洞,從裏到外全燒得焦黑,冒出一股烤熟的肉的氣味,臭的令人作嘔。

    書記官和驗屍官是最後進來的,只有他們才對曼奇亞投以關注——儘管也只是短短一瞬,一個戴着鳥嘴的驗屍官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脈搏,就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道。

    「死透了。」

    埃爾伯雷大師無聲地在自己的書上記錄着,偶爾把筆伸進雷克斯特端着的墨水。

    「原因呢?」

    驗屍官們並沒有回答,他們忙於檢查其他的細節,雷克斯特把墨水放在沙發前的小桌上,蹲了下來,很熟練地戴上皮手套,捏住死去的情報頭子的兩頰,把下巴撬開,手指伸進去捻了一把,在鼻子上聞了聞,「毒藥。」

    「顯而易見。」大師淡漠地回答道,用筆指向死者的右手,年輕人一隻手捏住曼奇亞的手腕,另一隻手把他手裏的酒杯拿了起來,杯中還剩最後一點點殘酒,雷克斯特小心翼翼地將這些倒進隨身帶的小瓶。

    「什麼成分?」

    「白蛇根草,也許還有蓖麻。」雷克斯特回答,「農夫和貴族都可能因為喝了吃下白蛇根草的牛的牛奶,或是誤食了蓖麻籽而死,最常見的毒藥之一,甚至不應該叫做真正的毒藥,沒有什麼不太常見,或是很難獲得的成分,根本不可能藉此追蹤。」

    「我們的責任不是追查這個兇手。是留下客觀和真實的記錄。」

    「是的,埃爾伯雷大師。」年輕人盯着曼奇亞發灰,但依然沒有失去顏色的臉頰,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似的,「他是誰,是什麼人,大師?」

    老書記官停下了筆,若有所思地凝視着雷克斯特,似乎想說什麼,但接着就把目光投回了自己的記錄,「無名小卒。」

    「真的無名嗎?」

    埃爾伯雷大師哼了一聲,「如果他真的重要的話,教團的鼠輩便不會冒險將其屍首留在這裏,這只是其中一條線索,布維里的旅店主人,就像那個借貸所的財務經紀人一樣,由此可見,教團對這座鎮子的滲透就如其他地方一樣,任何人都可能是他們的探子,這也是教團的風格,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話。」他瞄了一眼屍體,「就是這個傢伙要聰明一些,在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暴露後就逃走了。」

    「然而現在卻陳屍於此。」

    「並不奇怪,這些鼠輩極端狂熱且不畏生死,會不惜一切代價隱藏他們的行蹤,而他們的同伴同樣也會毫不猶豫地拋棄這些人,在一個並不重視生命的邪教組織里,這種行徑並不奇怪,簡單來說,他們會為自己的邪惡醜陋的所謂『真神』成千上萬地去死,那麼個體犧牲與否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個結局無論如何看起來不像是『聰明一些』。」

    「我們通常把這叫做『無名小卒的智慧』,他聰明在於意識到自己大難臨頭,但依然無論做什麼都無力改變自己的結局,這種悲哀的智慧和他最後的結局毫無關聯。但對他效力的組織意義非凡,至少,死在這裏比起他正在被審訊的同夥來說,也許還是要好一些。而我們現在的線索斷了,他也成功再次延緩了教會追查他那些同夥的腳步。」

    「線索斷了嗎?」雷克斯特充滿狐疑地也打量着屍體,「就連死亡無法在指引者的信徒面前掩蓋真相,尤其是在審判庭面前。」

    「說的沒錯。」

    埃爾伯雷大師點頭,詢問一邊的驗屍官,「確認了嗎?」

    「確認了,是卡特蘭塔,至少在七滴以上。」

    老書記官對年輕人聳了聳肩,用筆繼續記下了這件事情。

    「無名小卒並不是教會盡力追捕的理由,也不是值得一提的障礙,雷克斯特。」他說,「這些人無論死多少都造不成多大影響,因為那些只是『無名小卒的智慧』而已,而熟悉這套規則的人就不一樣了,他們知道審判庭和監察官制度,也知道該怎麼擺脫它,而他才是我們再次造訪此地的意義。」

    一陣嘶叫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一隻奇塔羅亞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跳上二樓樓梯的扶手,俯瞰着下面的人群,雖然看起來威風凜凜,像是蹲踞起來準備獵食的貓一樣,但下面的人沒有一個露出「老鼠」應有的恐慌,甚至多數連動都不動。

    雷克斯特默默地用手指堵住耳朵。

    霎時間震耳欲聾的槍聲讓整個老舊的宅邸都嘎吱作響,濕透腐朽的房屋結構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年輕人反而擔憂地轉身看了看旁邊的柱子,仿佛害怕整幢房子會垮在頭上一樣。

    當他回過頭的時候,奇塔羅亞已經不成形狀了——如果它本來的樣子算是有形狀的話——能阻擋利刃的甲殼狀肢體在暴風驟雨一樣的鉛彈的射擊下紛紛粉碎或者折斷,那些小的是霰彈,最大的是一磅重,像是拳頭大的子彈,來自二層扶梯另一邊,黎明旅者架好的長槍,像一門小火炮,必須架設好了才能發射。被打碎的殘肢就像大雨過後院子裏的落葉一樣簌簌而下,下面的人也總算動了起來,為了不被惡臭熏天的碎塊和血液弄滿一身。

    奇塔羅亞在扶手上停頓了幾秒,它現在更像是一塊高溫下的黃油,黏黏答答的,然後便一頭栽了下來,摔得像是個腐爛的西紅柿一樣,又過了一秒,雷克斯特看見它剛才所在的扶手後面露出了一個黎明旅者的腦袋,把一個小瓶子和火折扔了下來,瓶子裏的液體接觸到火苗的時候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吞掉了地上的奇塔羅亞。

    雷克斯特把手指拿出耳朵,接着又捂住鼻子,火焰燒灼並沒有掩蓋住怪物體液的臭味,反而讓它更讓人難以忍受了,然而隨之他就發現現場沒有其他人有任何反應,就好像都沒有鼻子似得,埃爾伯雷大師伸筆點了點空氣,提醒他把桌上的墨水瓶拿起來,他才想起自己剛才被打斷的問題。

    「那個人是誰?」

    「『誰』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雷克斯特,『誰』只是個名字,或者身份,是一個別人稱呼他的代號,在這些都可以偽造的前提下並沒有意義,他——或者她可能是一位曾經在教會或者相關機構里任職的成員,熟知審判庭工作的方式,卻遭受了可怕而又不得不令人警醒的誘惑而背叛了指引者和女皇。」

    「一位監察官。」

    「也許吧,也可能是位教士,甚至主教,誰知道呢,塔塔利亞的監察官們已經追蹤了他有月余,但始終缺乏確實的證據,身份,名字,甚至性別,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除了紫晶教團會為他的安危付出任何代價,放棄他們在布維里的據點,犧牲任何人,這個人是他們的顧問,只要這個叛徒活着,教會清繳他們的困難就會大大增加,這是一場戰爭,雷克斯特,關乎信仰,人民的安全和女皇的統治的無聲戰爭,拿下他將是極為重要的一步。」

    「教會裏應該會有關於他的紀錄吧?如果他真的是教會的人的話,藏骨院就能找到他的姓名,職位甚至可能還有外貌描述,那也遠比像現在一樣盲人摸象好得多,為什麼不去查詢呢?」

    埃爾伯雷大師一時停下了筆,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停頓了一會才回答他。

    「如果那是一位主教的話,藏骨院不會記載他們的任職記錄和生平,雷克斯特,他們負責的是那些已經瀕於遺失,毀滅,失落的紀錄和典籍的保存和處理,不是某位顯赫人士的生平和個人傳記。」他的語氣帶了幾分責怪,仿佛是怪罪年輕人對這一點也不知道似得,「而主教的任職記錄是由主教堡負責,它的權限超出宗教審判庭太多,除非事關極其重大,否則審判庭無權要求查詢主教們的私人紀錄。」

    「出了這種事還不夠重大嗎?」年輕人的語氣顯得很不悅。

    「雷克斯特!」埃爾伯雷大師呵斥道,「這種事情當然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重要,誠然,異端和內部叛徒的危險要遠大於邪教徒和外敵,但指引者的信仰廣布整座大陸,它的信條依然是以引導人民走出黑暗,走向文明和秩序,驅離黑暗和邪惡不是它的主要工作,也不足以威脅到信仰本身,它只是審判庭的主要工作而已。」

    「若黑暗被驅離的話,擁抱光明豈不更加簡單?」

    「也不對。若黑暗不復存在,又有何種辦法來彰顯光明?」老書記官若有所指地說道,但看起來他打算換個話題了,「若『他』是一位監察官的話,那麼審判庭內部的確會有他的紀錄,可惜的是,這些紀錄刻意模糊了名字,大多數的監察官也以假名和代號出現在記錄中。」

    「為什麼呢?」

    老書記官加重了語氣,「為了安全起見,監察官是最接近那些魑魅魍魎的人,不僅接近,很多時候還得置身其中,潛藏在內伺機而動,為了儘可能達成這種效果,監察官並不限於教會的人員,甚至不限定於指引者的信徒,他們可能是任何你熟悉或者耳熟能詳的人,小商小販,酒館老闆,或是漁夫衛兵,這些人的名字是不應該出現在一份詳細的名單上的。」

    「而他們也會像那些名不見經傳的人一樣死去。」

    「監察官本來就是消耗品,這點有什麼奇怪的嗎?」埃爾伯雷大師用着冷酷的語氣評論,這個時候,宅邸裏面的清理已經基本完成了,他招了招手,示意雷克斯特跟上他,接着就在黎明旅者的領路下向着宅邸的內層大門裏走去。

    他們闊步在一條用琺瑯和油彩裝飾的長廊中,長廊基本算是宅邸里最牢固和完整的了,裏面不算乾淨,因為地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隻奇塔羅亞被打成一灘肉醬,黏糊糊地沾滿了壁畫和地板,再被一雙雙靴子踩來踩去,除此以外,一個人也看不到,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不管是那些邪教徒還是僕人,連只老鼠都沒有——在這種地方連老鼠大概長得都有5英尺高,有着三條尾巴,兩個頭和四對爪子,注意是四對。

    「我們正走過一堂歷史課,雷克斯特。」埃爾伯雷大師的聲音響亮着,和腳步聲一起發出奇特的石材的回音,走廊的兩側掛着形態各異的人物畫像,有些還沒被血污染和被子彈打碎的還能辨認的出來,大師就像嚮導一樣帶着奇特的熱情,「你看到是瓦倫海特家族歷代的繼承人和家主,還有這個家族衰落的歷史。」

    雷克斯特一邊跟在後面,一邊不忘在卷宗上記錄。對於每個有名姓的家族成員,埃爾伯雷大師都如數家珍,這是一個曾經在帝國輝煌一時,但其家道中落和聲名遐邇都一樣迅速的貴族家族,第一代男爵海茲曼·瓦倫海特以效忠阿爾布雷希特一世獲得封號,甚至布維里鎮的統治權,而最後一代家主康拉德卻因為背叛女皇和教會使得家族慘遭滅亡,中間恰好是這一段繼位戰爭的混亂歷史。

    「現在我們看到了他,背叛者康拉德·瓦倫海特,最後一任瓦倫海特男爵。」老書記官指着走廊盡頭的一幅畫像說,畫像上的人看起來很年輕,但有着一張瘦弱,蒼白,病懨懨的臉,「因為對紫晶那種既無法駕馭也不應該存在的禁忌『力量』的貪慾和追求,背棄了女皇與教會,投身於黑暗和邪惡,將自己的家作為紫晶教團的窩穴,最終將自己和家族都導向滅亡。」

    「那是在他背棄女皇之前還是之後?」

    「我沒聽懂你的意思,雷克斯特。」

    「我是說,這裏已經有紀錄,大師。」年輕人尖銳地指出,「他追求那種禁忌是在女皇剝奪他的封號與布維里的統治權之前,還是之後?難道不是正因為他觸犯了女皇,結果被剝奪了領地,才會去資助邪教的嗎?」

    「他觸犯女皇的原因為何呢?」

    「政治衝突。」

    「那與我們要記錄的和對他的定性無關,雷克斯特。」埃爾伯雷大師打斷了他,「你一定想說,他曾經是教會的忠誠支持者,只是因為在繼承權戰爭里沒有支持女皇這種世俗的理由才被放逐——對吧?」他說,一邊在康拉德的畫像前停下來,仿佛在端詳那副面孔一樣,「很多人都誤入了這個歧途——嘗試將教會和皇權分開成兩個個體,強調一方面的利益不牽扯另一方面,但這其實是不正確的,審判庭不僅要維護信仰的貞潔,也要維護女皇的統治,畢竟她是最直接的『被指引者』,而帝國的統治穩定才有利於指引者信仰的散播和強盛,試圖把教會和帝國分離的想法是危險,不切實際,甚至不應該出現,需要被審判庭糾正的。」

    「但是,大師,如果女皇不代表信仰的貞潔——」

    「康拉德·瓦倫海特也是這麼想的。」老人再次打斷了他,這次的語氣則帶有明顯的警告意味了。雷克斯特把聲音降低,囁嚅了起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老書記官的語氣軟化下來。


    「我聽得出來,你對這個莊園的主人抱有同情,也許對許多那些被定義為邪教徒的人也是,他們有很多人並非天生作惡或者喪心病狂,這種影響在大眾之中普遍存在,並不奇怪,我也知道你在來這裏之前花了很長時間到布維里的平民里探聽瓦倫海特家族的傳言,的確,在平民中他們聲望很高,熱心公益而且慷慨好施,但現在,就在這個人的畫像前,我來告訴你這位和你年紀差不多的貴族做了些什麼。」

    年輕人立刻露出很感興趣的神情,埃爾伯雷大師不得不提醒他,「並且記下來。」他指着那本大書。

    「一開始,我們相信康拉德的敵意僅針對帝國和女皇的統治,並非指引者信仰的教會,他就像你一樣把自己當成一個質疑者和殉道者,而且也像你一樣廣泛接納那些抱有異見的人士,被放逐使得這位曾經布維里的男爵就像飛蛾面前的燈火一樣耀眼,各種各樣的人都向他那裏聚集,包括各種各樣的見解,主張甚至知識,年輕的男爵一邊培養他在平民中的勢力,一邊如饑似渴地去探索那些從未得知的知識,找尋可能幫助他反抗帝國與女皇的辦法。」

    「很難說清那些邪教徒和他們所謂的『真神』是何時找上他的,也就無從分辨康拉德墮落的開端,所以我們就判定為,當他開始接受那些與女皇和教會相悖的異見時,墮落就開始了。」埃爾伯雷大師強調道,「也許是不久之後,康拉德·瓦倫海特就發現他根本不可能通過正常的方式匯集起支持他叛亂的力量,統一的時代已經來臨,帝國可以隨時撲滅他那微若星火般的叛亂,所以他就轉向了那些禁忌的力量,時間不長,這座莊園裏就逐漸被那些邪教徒佔滿,人們開始在莊園附近失蹤,祭禮和吟誦聲開始時常從裏面傳出來。」

    「當地的監察官提供給我們的情報顯示,瓦倫海特莊園對好幾起布維里附近的失蹤案件負責,鎮子也因此限制了與莊園的訪問,但僅此而已,帝國並沒有給予其足夠的重視,一些甚至連武裝都湊不起來的刁民和亡命徒,女皇的官員和將軍們都是這麼想的。可惜的是連教會都對其置若罔聞,爪蹼峽的失敗的陰影還未過去,教會失去了絕大多數掌控情報的能力,也無力對位處如此邊陲的一個地區的異動有及時的反應。」

    雷克斯特再次端詳那張畫像,畫像上的日期是四年前,現在,他能感覺到那張臉雖然蒼白,但是臉上的肌肉有着細微的扭曲,就像狼一樣,眼光也無比銳利,配上鬢邊微微的鬍鬚,顯得狠毒,狡詐和工於心計,這幅畫像之前還有一幅是在更早的時候畫的,但已經被血跡弄得看不清了。

    埃爾伯雷大師嘆了口氣。

    「世事誰能預料呢?在瘟疫開始席捲整個卡坦的時候,教會才意識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男爵計劃做些什麼——他根本不需要什麼軍隊,或者反抗力量,疾病和死神就是他的軍隊,整個塔塔利亞三分之一的人口死於『猩紅少女』,然後再隨着難民,商旅甚至他們自己的『傳播者』蔓延到了卡坦和伯恩伍德公國,死亡在天空翱翔,甚至將它的臭氣吹進了塔蘭伊斯,貴族和平民都無法倖免。」

    雷克斯特點點頭,「我知道那段歷史,大師。」

    「在那之後更陷入了長期的動盪,教會直到六個月以後才意識到問題的根源——整整六個月!如果謠言屬實,他們沉迷的那種叫做紫晶的邪物需要收割生命作為祭品,而報復指引者的信徒們也是康拉德和他的黨羽的目的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收穫頗豐!可惜的是康拉德並沒有活到看到絞刑架或者火刑柱,甚至沒有活到看到他的目的實現,當黎明旅者破開他的門的時候,康拉德·瓦倫海特已經死去好久了,和他那群同黨一起,成了他造出的死神的第一個犧牲品。製造『猩紅少女』的方式和過程也就沒人再知道了。」

    埃爾伯雷大師臉色陰沉,此時,他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那裏有一扇用名貴的木材雕出的門,門上畫着整齊的挽手走過的骷髏,整個雕刻的風格精美而又陰沉。

    「那是我第一次來這座莊園,年輕人,在這扇門後面我看見了這個。」

    說着,老書記官伸手推開了木門。

    門後是一間圓形的石室,凸起的地磚和牆磚都像蜘蛛網一樣朝向石室的中間,牆壁和地磚都是用整塊的石頭切割出來再拼在一起的,細密而完整,每條牆壁上的縫隙都夾着一個火把座,貼着牆壁的地上東一片,西一片地佈滿了蠟燭,有些還沒燒完,燒完的蠟油把蠟燭連成一起,無論是火把,還是蠟燭,有些已經熄滅了,有些則還在忽明忽暗地閃着。

    房間裏沒有什麼家具或者擺設,倒是房間中心有一座像是祭壇一樣的圓形場地,場地邊緣,每條延伸向那裏的磚縫裏都矗立着一座燈柱,一共五座,燈座是用銀和黃銅製成的,上面星星點點地嵌滿了紫色的水晶,房間裏所有殘餘的,微弱的燈火在燈柱上投射出了影子,全部指向祭壇的中心。紫水晶的無數個切面反射着昏暗的光芒,好像閃閃爍爍的眼睛一樣,石室里瀰漫着一股濃郁的腥氣,燈火搖曳,或者熄滅,讓燈柱和房間裏的人的影子也晃動起來,互長忽短,時隱時現,到處都散發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秘。

    然而立刻吸引了雷克斯特的注意力的卻不是這些——

    祭壇的中心,燈柱的影子一起指向的地方,躺臥着一個年輕女子,女子的臉色鐵灰,雙眼無神,已經死去有段時間了,但從任何角度來說她都是一個美女,有着姣好的面容和傲人的身材,只是女子的上半身赤裸着,一條手臂搭在祭壇外面,另一條則被奇塔羅亞的節肢替代,她的下半身也是一樣,修長圓潤的雙腿變成了蜘蛛一樣的幾排銳利的肢體,整個人就像是被接在了一隻椿象上一樣,那股腥氣的來源是……雷克斯特意識到這個的時候,便扶住一邊的牆壁,另一隻手捂住了嘴,這時他才注意到原來牆壁上並不是光禿禿的一片毫無裝飾,而是刻滿了髮絲一樣細的花紋,或者是文字,但從來不是他所熟悉的文字,一些象形符號,畫着無可名狀的事物,在牆壁上發出無可名狀的吶喊。

    埃爾伯雷大師始終在觀察着他的反應。

    「你看到了什麼?」他問道。

    「純粹的邪惡和恐怖。」年輕人以他所能表現出的最厭惡和憤怒的表情和語氣回答,「我再次確信他們所謂的『升華』就是對一切文明和美好事物的褻瀆,是對生命本身這個概念的玷污,這些人不配具有現在他們的形體,他們不配被稱作人類,或是享有人類所享有的權力,他們的存在就如同瘟疫,只有被從肉體到精神抹消才能治癒。」

    「康拉德·瓦倫海特四年以前就躺在那裏。」埃爾伯雷大師指向祭壇的中心,「周圍堆滿因為疫病死去的信徒,他們是『猩紅少女』第一批的受害者,確切地來說,向他們製造出來的惡魔獻上了自己作為祭品。」

    「埃爾伯雷大師,我不太明白,為什麼四年以前您不將這個地方徹底焚毀,而任由其變成現在的魔窟?」雷克斯特的語氣帶着明顯的責備,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祭壇上的屍體,「康拉德已經自食其果,但紫晶教團卻沒有,還有成千上萬喪心病狂,泯滅人性的黨徒存在,他們也許不會再創造出瘟疫那種可怕的東西,但還會有更加,更加可怕的東西……或是生物。」

    「你見過紫晶的模樣嗎?」

    年輕人搖搖頭,不過他把目光投向了那些燈座上的裝飾,老書記官也搖了搖頭。

    「並非如此,也並非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那些裝飾只不過是對它實體的一種象徵,見過紫晶本體的人並不多,大多數都只有記錄可循。」埃爾伯雷大師看見年輕人的目光又瞄向自己,又搖了搖頭加以否認,「有些人稱『紫晶』只是一種對其外形的描述而已,沒有任何水晶能雕刻成近似於那種東西的樣子,沒有任何實體能夠,因為實際上,那只是一種單純,無暇,無以名狀的能量而已,它顯示出具有形體的形態,但未知其到底是否可以觸碰,有何質感,是冷是熱,能量是它的本身,其餘的對於我們來說都是未知之物。」

    「康拉德一定知道。」

    「他也許知道,也許不,也許也和我們一樣對其一無所知,如果這種事情在教團里人盡皆知的話,那麼憑教會對其剿滅的力度以及我們忠心可鑑又富有手段的審訊人員們,知道這些難道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然而並非如此,不止是這些邪教徒守口如瓶,連教團里都鮮有人員知道有關它的情況,它到底真身如何,有何力量,如何使用,都是令人難解的謎團。」

    「那種審訊……?」

    「是的。」埃爾伯雷大師不假思索地承認,那是一種動用了某種特質藥物,與「卡特蘭塔」的成分僅相差一種,使得宗教審判庭聲名狼藉的吐真劑,「所以說無論剿滅多少那些邪教徒,摧毀多少他們的窩穴都沒有意義,我們對他們的一切所知甚少,太少了,只有知道他們所追求的事物本質——也就是紫晶,才能對其有更豐富的了解,直至找到其中致命的弱點——帝國和教會都需要找到這群邪教徒裏面真正懂得內情的人,那些有資格了解紫晶含義的人。」

    「但會有更多人在這過程中死去或是受到污染,甚至連我們自己也不例外。」年輕人想起了這次行動追查的目標。

    老書記官耐心地看着他,語氣和眼神都像是一位勸說執拗的兒子的父親一樣

    「他們創造了穴嬰。」

    「是的,大師。」

    「穴嬰現在是一個物種了,它在塔塔利亞沼澤替代了狼的地位,一種生物置換了另外一種,抓撓怪也是,奇塔羅亞也是,見鬼,甚至連換皮人都是,雖然狼並不會鑽進你在塔蘭伊斯的家中把你全家都殺光,但這並不是因為它不能這麼做而只是因為你住在戒備森嚴的城市裏,這世界已經逐漸接受穴嬰了,有些規則也應該逐漸改變,直到物種之間重新達到平衡,而這些都是這群邪教徒利用『紫晶』所發揮的創造的力量,猶如創世的指引者一樣的力量。」埃爾伯雷大師的語氣帶着讚嘆,「想想看這種力量被用於正途,用於播撒指引者的榮光?」

    年輕人的眼神里瀰漫着震驚,他看起來不太相信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也不太認同,雷克斯特再次看了一眼女子的屍體,顯得極不甘心。「我始終覺得去了解這種邪惡的東西不是明智之舉,指引者的教義告訴我們,靠近深淵的人會不由自主地受到深淵吸引,我們應該直接摧毀這種東西,而不是去了解它。」

    「說的沒錯,雷克斯特,這是為什麼我們在這裏,我們必須這麼做,也只有我們能擔上此責任,不能再讓那些女巫,江湖術士,野心家把持這種玩弄規則的力量,任由他們褻瀆,也不能冒險讓其他指引者和女皇的子民受這種黑暗的引誘和污染。」

    雷克斯特看起來還沒有被完全說服,但埃爾伯雷大師已經失去了繼續解釋的興致,他停了一會,似乎是在等待更多關於這個話題的會話,但老書記官已經走向那些黎明旅者交頭接耳,於是他只好嘆口氣,把剛才的對話加以精簡記在自己一直打開的大書中,聚精會神有助於讓他忘記石室里的腥臭味,他心裏自我安慰道,那股仿佛是腐肉,椿象的臭腺和血的混合的氣味已經引發他近乎生理般的不適。

    不多時,埃爾伯雷大師就走了回來,「我們應該離開了,雷克斯特,審判庭的獵物們尚未走遠,而這裏也不剩什麼了,讓瓦倫海特莊園繼續荒廢下去吧。」

    年輕人點點頭,蠟燭的燭芯依然是軟的,還有些燭火倖存,連火把座里的灰燼都尚未冷透,這些都說明這個莊園裏的人離開並沒有多久,一場預料之中的追捕迫在眉睫,他看着埃爾伯雷大師走出房間,那些黎明旅者揮着手杖緊隨其後,卻反而走回去,默默地蹲下,將女子屍體圓睜的雙眼合上。

    「大師?」

    「雷克斯特?」

    「請讓我留在這裏收拾殘局。」雷克斯特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語氣堅定地說,「我會最後收集一些細節來完善這裏的記錄,把屍體處理掉,然後把這個地方付之一炬,然後我再去追上你們。」

    埃爾伯雷大師並沒有動,沒點頭也沒搖頭。

    「雷克斯特,我認識你父親。」

    「是的,大師?」

    「他是個富有榮譽的人,也是蒂米斯尼亞有身份的人,他甚至曾經是一名貴族,如果不是他在繼承權戰爭里不幸選錯了邊的話——像是康拉德·瓦倫海特那樣。」埃爾伯雷大師的語氣意有所指,「但我認識他,你父親是個正派的人,你也本來有理由成為一名貴族,他含辛茹苦地將你盡力送進教會,可謂煞費苦心。」

    「大師……」雷克斯特的語聲沙啞。

    「你父親希望我勸說你,但我認為你有擁有自己做決定的權利,並且為之承擔後果,在宗教審判庭里,你可以最終成為一名教士,並最終成為審判官,或是前往教會其他的部門任職,這是一條光明之路,不輕鬆,也不前途似錦,不像你父親想的那樣,但是光明,不比你所預想的那樣差。」

    「我已經做了決定,大師。」

    「那就如你所願吧,勇氣可嘉,以及可敬,我祝福你,孩子。」老書記官用了一個他幾乎從沒用過的稱呼,語氣也變得非常溫柔,「在我所有的助手裏,你非常具有質疑的精神,求知慾也很頑強,這是作為審判庭的人員非常珍貴的特質。但你要記住,」他的話鋒突然一轉,變得嚴肅起來,「監察官的世界裏沒有光明和黑暗,他們同時行走於光與暗之間,顏色是黯淡的灰色,你總是將這界限分得太清楚,這對於你的志向而言是個大忌。」

    雷克斯特也許聽懂了,也許並沒聽懂,只是單純地點點頭而已,不論是哪一種,埃爾伯雷大師的話都已經說完了,也已經在這裏花費了太久時間,他闊步走向門口,一直到這個時候,還在繼續檢視着石室里情況的雷克斯特都只是叫他「大師」而已,石室的門重新打開,一個黎明旅者已經站在那邊等候多時了。

    「時間緊迫,我們該走了。」黎明旅者說,對於這句催促,埃爾伯雷大師點頭,把書夾在懷裏,「審判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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