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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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開飯的功夫，我和肅王爺面對面的坐着，大眼瞪着小眼相互打量。

    我率先綻出一份誠懇萬分的笑容，道：「王爺的傷還疼嗎？」

    這不問還好，一問起來，肅王爺果然面色不虞，回答起來也帶着氣道：「月息的刀向來快的很，即便在我身上穿個洞，我也是感受不出來的。」

    我暗笑他小氣的很，還記着我傷了他的仇，面上卻萬分真摯道：「王爺體貴，還是多注意身體，按時服藥，免得日後落下病根。」

    肅王爺似乎被我方才提起的話題弄的有些惱怒，並不接話，手指微微撫摸手中茶杯的紋路。

    半響方道：「才幾月不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我冷笑道：「還不是你那皇姐做的好事。」

    想了想我接着道：「你那皇姐可不是一般人，心黑得令我都咋舌。她連自己老娘都招呼的不含糊，你以後可是當心些，別以為她對你還能手下留情。」

    「我知道。」肅王爺望向我的眼神微微湧起暖意。

    說話間，飯菜已經陸續上齊。

    唐蘇躲在屋子裏不肯出來，估計還在跟我鬧着彆扭。

    榮暄不知道哪兒去溜達了，連陸文清被肅王爺這麼一嚇，早就沒了親近美人的念頭，乾巴巴的露個面就縮後院去了。

    最後滿桌子的酒菜，就我和肅王爺兩個人吃起來。

    我夾菜的時候略微留了些神，發現肅王爺吃得雖然很慢，但是胃口似乎很好。

    我扒拉完一碗飯，又喝了小半碗湯。

    肅王爺這時方抬起頭，直視我的眼睛道：「有件事想你幫忙。」

    我放下手中的湯匙，看過去笑道：「如今我自顧不暇，何談幫忙。若是殺個人倒也可以給你打個折扣，只是這也要分對象，我自問還沒通天的本事。」

    「恆學士你還記得嗎？」

    我微微詫異，略往前起了起身。

    「他是南邊恆家的嫡長子。我皇姐當初與他有婚約，便是衝着恆家手裏的兵權去的。」肅王爺緩緩道：「恆家很早就看出我皇姐的野心，不願意捲入這場是非中，最後這樁婚約做了罷。」

    我沉默的看着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如今恆家還一直沒表態。」肅王爺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所以我想和她家主談談去。」

    「此時的恆家的兵權確實炙手，可是你要如何談？」我微笑。

    肅王爺看着我輕笑道：「你覺得呢？」

    我不置可否的搖頭笑道：「恆家恐怕不會輕易讓出兵權---無論你和你皇姐的爭鬥如何，對於他們來講沒有了兵權，便是半分好處都沒有的。」

    肅王爺默然了一會道：「她家的家主很有點脾氣，便是我皇姐那麼有手段的人，都拿她沒辦法。」

    我盯着他的眼睛道：「想必肅王爺心裏早有決斷了吧。」

    「天下如今都亂成這般，恆家再不做表態，委實交代不過去了。」肅王爺避重就輕道。

    我想了想，覺得恆學士這人對我還不錯。

    最後我和唐蘇逃離也算多虧有了他的鼎力幫助，何況他的親人恆玉珠還與我相熟一場。我若是真應了肅王爺的話，隨着他去恆家，萬一真是一言不合讓我殺人，委實有點說不過去。

    然而我看着面前的略帶着肅然緊張神情的肅王爺，心裏微微湧出些慨然，思忖了半響才道：「好。」

    接着我又補充道：「但不是我去。」

    肅王爺微微遲疑，一時沒弄明白我的意思。

    我伸手探進自己的懷中，扯出貼身的玉，拽了下來遞過去。

    肅王爺伸手過來，指尖間輕觸的剎那，我感受到他的手輕微的顫了下。

    我抬頭看過去，他望向我的眼神明亮，卻鄭重其事。

    「這塊玉可以直接施令我的人，」我心知他已明白我的意思，微笑道：「只是這些人不是杜家的，是我的人----」

    我頓了頓，便見面前人的眼神堪稱溫柔的膩死人，忍不住的抖了下，又仔細的看了眼，便見他的眼神其實與平常無異。

    心裏有些詫異自己竟然有看錯的時候，便繼續不以為意的說道：「這算是我留的最後一着了，本想着為自己保命用的。今兒卻獻給了王爺，就算是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只是不知王爺可是作何回報。」

    「以身相許如何？」肅王爺聞言輕笑了聲，手指似乎漫不經心的搭過來，劃在我的手背上痒痒的。

    我沒動，喟嘆道：「王爺對我真是太慨然了。」

    「你方曉得嗎？！」面前人笑容很真，說得仿佛天經地義確有其事。

    我笑笑道：「不若換個人罷。」

    肅王爺聞言微怔。

    「我不管到時候如何，但是我得管你要個人。」我慢條斯理的說道：「你知道我們杜家的規矩，本來我幫你做這些已然不合規矩，但是杜家人可是一是一二是二。欠了我們的，總得要歸還的。」

    肅王爺黙了陣，道：「這個恐怕不好辦。我只能補償杜家損失的東西，但是這大活人，尤其還事關我們皇家的體面，恐怕做了手腳反而引人口舌。」

    「我不管，我只知道你那皇姐殺了我的人，便得交給我來處置。」

    肅王爺思忖了半響，終於還是道：「這事兒只能盡力而為。」

    我見他做了這般讓步，心知也實屬不易，便不再多說。

    翌日一清早，肅王爺便整裝匆忙出發。

    我並未出去送行，只是躺在床榻上想着昨夜的對話。

    肅王爺慨嘆說：「人生的遭遇真是因緣際會變幻莫測，指不定什麼時候，端端的人轉瞬間便會沒了。也許前兒還在一起喝酒，明兒便命喪於戰場之上。」

    我心知他這番出來歷練，才明白生死不過瞬間的事，所以生出一些感悟。

    我道：「人終會一死。尤其像我們這般提着腦袋過日子的，總是正常的事情。小時候我爹就跟我說，人生不過睜眼閉眼的事兒，只不過有的人時間長點，有的人時間短點。死了就當睡覺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人活着得向前看，總不能為了個死人看不開。」

    肅王爺頗為贊同道：「話說的甚是。」

    我又道：「你我相識一場，若是哪個先走在前面，另個好歹也得多隨點殯金。」

    肅王爺聞言噗笑下，方好整以暇道：「那是必定的。」

    我看他笑得坦然，心知他這次的出發便真是生死置之度外了，也淡淡的笑道：「說定了。」

    肅王爺溫柔而堅定的道：「說定了。」

    我垂目微微把玩袖裏的長刀。

    心中對他這般全然不疑的信任湧起幾分慨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