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兄弟離別,棒打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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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弟，你真的決定了嗎？」

    鎮元子面對着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老朋友，嘆息聲又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以前的紅雲，猶如稚子童兒一般毫無心機，時而任性時而放縱，做事不經大腦，但待人真誠，潔白得如同白紙一張令鎮元子心生親近。那個時候，紅雲是鎮元子在洪荒唯一可以談心的至交好友。可紅雲的生性確是太糊塗了，活在洪荒那麼多年，不曉世事，屢屢犯忌，不僅攪毀了妖師鯤鵬的成聖機緣，還擾亂道門的氣運，害得自己最終被逼自爆而亡。可以說，紅雲所為乃是自作自受，作為朋友的鎮元子對他的隕滅雖然傷心，但也無話可說。

    如今，紅雲再世，心中執着着一股對佛教對天道鴻鈞的怨念。

    當初佛門准提聖人受他恩惠而成聖，卻因為了不償還這段天大的因果而放棄救援，落得紅雲身隕。天道鴻鈞包藏禍心算計於他，故意將鴻蒙紫氣賜予他讓他招蜂引蝶，自取滅亡。

    這一切，令得紅雲積存了這莫大的怨氣，紅雲投胎轉世為魔嬰，既奪取佛門氣運，又增強魔界的實力，很明顯的是為了報仇雪恨而來。

    這一次，紅雲露面，這位昔日唐僧西遊在女兒國懷胎而生的魔嬰悟法，終於是從幕後站到了台前。

    這也代表，他不甘寂寞，也要舉起手中的屠刀了！

    瞬間的回憶，令鎮元子更是感慨。

    修道之人即使功參天地，但也依舊跳不出因果循環，無法做到真正的自在逍遙，欲要超脫，欲要受到束縛，最終落得個煙消雲散。

    世人都道神仙好，其實神仙哪裏好？他們也在煩惱，也在憂愁着，一個不小心便是殺身之禍，永墮黑暗，凡人整日為柴米油鹽醬醋茶而繁忙，活的也算有滋有味，相比他們這幫神仙不過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罷了。想他鎮元子即使踏入了聖人的混元境界，但也快活不了，成日小心翼翼，外人羨慕的享受清福實則是在躲避災劫，忍受寂寞。

    「我意已決，鎮元子大哥不必再勸了。」紅雲斬釘截鐵，語氣甚硬，那一身的紅衣大袍無風自動，仿若流淌着此起彼伏的血浪。

    他的恨，他的怨，誰人能夠了解？

    天道的謀害，佛門的謀算，徹底的玩弄他，羞辱他，讓這位堂堂的先天大神最後不得不悲憤的自爆身亡。儘管有天魔相救，重新挽回了一條性命，但以前所有的一切都付諸流水，如今的紅雲，已經不再是紅雲了，除了原本的記憶以外，他一無所有。過往的驕傲，榮譽都煙消雲散，不論聖人之流，就算比之地仙之祖鎮元子，妖師鯤鵬，血海冥河教主這些同輩他都天差地別，還不得不寄身魔界，成為所謂正道所不齒的邪魔歪道。

    「這算什麼，他又成了什麼東西？」

    紅雲內心吶喊着，每當想到這些事情，他都被狠狠的刺痛，一股極度憤怒的火氣從胸中爆發出來。

    「鎮元子大哥，就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是悟空和紫霞不得不走的路；如今，眼前這條路，也是我不得不不走的路。」沉默半響，紅雲努力平息着胸中那口怒氣，對着鎮元子沉重的說道：「自從天魔相救而回，再經轉世而成魔嬰，我已經徹徹底底的是魔界之人，我的使命便是維護魔界。而我，也將是天魔之下註定的魔教二教主，這是誰也無法挽回的事實。」說完，象徵着魔教的十二品黑蓮緩緩從紅雲的腳下升起，那仿佛無窮無盡的精純魔氣也從黑蓮之中流溢出來，霸道的驅趕着天庭僅剩的一點仙靈之氣。

    鎮元子也不知該說什麼了，這都是註定的，紅雲走到這一步，即是他的不甘所驅使，更是命運的安排。

    先前鎮元子從唐僧手中奪回紅雲，有心挽回紅雲，讓他放棄昔日的仇恨，可如今看來，這些都是痴心妄想，他還能作什麼呢？

    「一路走好，賢弟！」

    最終，鎮元子再也無轍，闔上雙眼，仿佛不忍見這位好友從此踏上不歸路，一股淡淡的憂傷從他的臉上浮現，久久不絕。

    紅雲觸景生情，也被鎮元子這幅憂傷感染到，憶及往昔，也唯有鎮元子這位至交好友一直不離不棄，不顧安危的幫助他。如今，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與鎮元子恐怕會形同陌路，也許再相見之時物是人非，他們日後也可能會走上對立面。

    「大哥，保重！」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不由得從紅雲的眼眶中滴落下來，這位曾經名聲赫赫的大神竟然流下了這最後的一滴淚水。這滴眼淚，見證了兩人之間曾經性命相交的友情，更是見證了兩人分道揚鑣。紅雲留下了最後的一滴淚，看着眼前這個亦父亦兄的好友，隨即又跪地響亮的磕了一頭，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心中無以言語的感激之情。

    之後，駕着黑蓮，他便頭也不回的飛離天庭，正式進入了這場量劫！

    天庭，鎮元子忍不住呼喚一聲最後的「賢弟」，見紅雲仍是不回，無比落寞的拾起那掉落在地上宛若珍寶的淚珠，逝去了自己的身影。

    天庭之外，話說那鎮元子將悟空紫霞一送便送出了東土，踏步便是入了西方地界。

    雖然終於是得到了舍利子的下落，但從鎮元子隱隱約約之中流露出來的信息，悟空紫霞二人也知他們將面臨着一場生死考驗，這也使得他們一路上一直沒有說過半句話，憂心忡忡，完全沒有考慮到鎮元子最後那句特別囑咐的話。

    兩人結伴而行，沉默不語，但卻前所未有的相互握着彼此的一隻手，緊緊的牽在一起。之前被揭破了心意，連帶着彼此間的顧慮也被放下，令二人卻也走得更近。

    然而，危機終於是降臨了。

    一道黑幕霎時降臨，天地忽然間陷入了黑色的籠罩，那無天的的身影也出現在這兩人的面前。

    「悟空，跟我走吧！」無天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他站在兩者面前，紋絲不動，猶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雖然雙手放在背後毫無戒備，但僅憑他「無天」二字便讓人不敢稍有妄動，更不敢輕視他話中的分量。

    紫霞的臉自打無天出現之後便一下子變得煞白，連悟空也是神情大變，金箍棒直接召喚出來擒在手上，握得緊緊的，仿佛在等待着最後拼命的一招出手。

    要說悟空如今也是准聖的實力，雖然遠遠不如無天，但也不必如此多過於懼怕無天，至少逃命的機會還是有的。只是無天的戰績實在是太過響亮了，佛門上下一干佛祖都被他給收拾乾淨，他孫悟空也得拜服不已。更何況紫霞在悟空身邊，悟空也許顧得了自己，但絕對顧不了紫霞。到時候真的如鎮元子所預言的一樣——勞燕分飛。

    無天似乎是洞徹人心，他更明白悟空和紫霞之間複雜的關係，直接說道：「悟空，只要你跟我走，我是不會傷害紫霞仙子的，到時候她想去哪就去哪，我不會阻攔他的。」無天的話一下子便射穿了悟空的心房。

    這魔頭雖然邪惡，但據了解他也是一諾千金之人，從未出爾反爾，所以悟空根本不會擔心他反悔。為了紫霞，悟空開始真正思考着自己是否要跟隨無天離去。

    「你做夢！」紫霞沖了出來，左手持劍，右手搖鈴，紫光護住了全身，刺向無天。

    「砰！」

    沒有任何懸念，尚未接觸到無天的身體她的攻勢便被無天給擊潰了，而且這並不是無天主動反擊，只是他的護體魔光自動護主的結果。

    雙方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猶如天上地下！

    紫霞倒飛而回，被悟空從身後抱住，幸虧無天並沒下死手，否則結果恐怕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潰退而回了。然而，無天這一手卻也讓悟空真實的看到雙方的差距，紫霞仙子的實力也算不弱，但竟然連引起無天出手的欲望都沒有，即使是再加上他孫悟空，也不過是畫蛇添足。

    悟空抱回紫霞，將她保護在自己的身後，盯着無天，狠狠的說道：「無天，記住你之前的承諾！」

    「你放心，我不會反悔的。悟空，其實，只要如來一死，我便讓你再度回到紫霞身邊，從此天涯海角任你逍遙。這是我再給你們的承諾，你們要好好珍惜着來之不易的時光。」無天說着說着變得十分傷感，望着眼前這對不離不棄的鴛鴦，他緬懷着以前的歲月，一顆受傷的心又被刺痛。

    「要是當初她沒死，我也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也許會浪跡天涯，逍遙於世吧？」說起來，人生都是被逼的，都是無奈的。

    一下子，無天那冷峻的臉孔也放鬆了不少，看着紫霞和悟空，就像是曾經自己和她的影子，他不再多說什麼，給予眼前兩人最後互訴衷腸以及相處的時間。

    「紫霞，你走吧！」悟空回頭將握着紫霞的一隻手緩緩的鬆開，推了推紫霞。

    「不，悟空，我們不可以這麼自私，為了自己的幸福而置三界於不顧。無天他要害死如來佛祖，佛祖一死，三界就真的沒有挽回的希望，我們不可以的。」紫霞哭着臉，悲戚的講道：「你先走吧，我來攔住無天，我可以的！」說到這裏，悟空從紫霞的眼神中看出一種決絕的眼光，一種同歸於盡的眼光。

    然而，悟空似乎喪失了鬥志，搖着頭講道：「沒用的，燃燈古佛，大日如來佛，彌勒尊王佛，藥師琉璃佛這些佛祖哪一個不是勝我等百倍千倍，可依舊被無天打敗。紫霞，你就算是犧牲自己我也逃不了的，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了。我不想看到你死，你死了我活着也沒意思，我希望的僅僅是你能平平安安，快樂一世！」悟空萎靡不起，他的弱點就是紫霞。從這一刻起，他發現也許三界眾生對他很重要，但也不及紫霞更重要。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迎上了悟空的臉頰，悟空從出世以來從未嘗過別人的耳光，從未有過！

    這次，他嘗到了，而且難以置信的是這耳光竟然是從紫霞仙子手上打來的。他雙眼震驚的看向紫霞仙子，仿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在做夢！

    紫霞為什麼要打他？為什麼？

    「你以為用自己救了我，我便會一輩子快樂的活下去嗎？你以為不顧三界安危救了我，我難道不會終生自責，生不如死嗎？沒用的，悟空，這關係到千千萬萬的生靈，這就是我們的命，我們必須負擔的責任。你死了，我不會獨活，你用自己救了我，我也不會苟存，我不能對不起眾生，也不能對不起你………………」一字一詞的泣訴着，聲淚俱下，就如啼血的杜鵑，到了最後竟猶若哀歌。

    「嗯！我明白了！」

    悟空重新舉起了金箍棒，與紫霞肩並肩，看着無天，充滿了無比的勇氣。就像是臨死的戰士，在最後的戰場上也要發出屬於自己的光芒和驕傲。

    看着這場戲一碼又一碼的演下去，無天動了動喉嚨，一種極為滄桑的語氣流露而出。

    「當初，我是佛門的緊那羅，為佛門傳道，拯救三惡，識得阿羞，卻因動了凡心而遭佛門賜死。阿羞為了救我，入血海，奔蓬萊，進九幽，最後被如來一掌打死，她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我苟且偷生。」無天訴說着一段極少人知的歷史，即使是悟空紫霞身處核心也並不完全知曉這無天和佛教之間的具體冤讎，如今見無天提起，歷歷在目，不似有假。

    「佛是什麼東西？它不懂情，不認義，你們以為它是善，卻看不穿它的虛偽。縱觀三界，哪一此量劫不是因為這些假仁假義，道貌岸然的傢伙所引起的？你看佛門上下，從聖人到教主，乃至佛祖菩薩，一個個都是叛教之徒，他接引准提從道門之中另立門戶，他釋迦牟尼從從截教中拜入佛門，他燃燈古佛，觀音，普賢不也是從闡教之中逃入佛門的嗎？這群欺師滅祖的傢伙，你們卻引以為希望，被他們滿口荒唐所騙，不覺可笑嗎？」無天斥責着，對着早被佛門拉過去的紫霞悟空說教着。

    不過見紫霞悟空不為所動，將他真心真意所說的事實當做引誘和謊言，無天也知對這對自己認可的情人是白講了，他們所受佛門的薰陶實在是太深了，也許是無藥可救了吧。唯有像自己一樣死到臨頭才能看清事實。

    無天也不想再浪費唇舌，說出了自己最後的勸解：「在佛門眼中，你們是可定勝負的關鍵，但終究逃不過是被擺佈的棋子的命運，而棋子的命運也只能是被榨乾價值後徹底拋棄，死活無論。你們為了他們犧牲，將來他們會有人為你們犧牲嗎？哈哈哈，你們放不下別人，最後傷害到的只能是自己。我和阿羞，就是你們的下場。雖然不想看到有情人如此，但我也只能是下毒手了。」無天說完，魔氣外泄，那邪惡眼光射向二人，且大手直直朝向二人掃去。

    悟空上前，金箍棒漲大百倍，奮力的一擊，被震退十來步後方才穩穩的擋住了無天的大手。當他回過頭，看到無天的雙眼，頓時陷入冰窖，元神受到了來自無天的打壓，顫顫嗦嗦。

    紫霞仙子的劍刺向無天，卻也被無天的元神黑蓮給擋了下來，動彈不得。她搖動着紫風鈴，一股靡靡之音響起，貫腦而入，任憑如何努力卻也打不動無天的神識。

    無天修為如此之高，早已不可想像，二人根本不是對手，甚至連對手都談不上。

    悟空被無天給重點照顧到了，畢竟他乃是無天最想擒獲到的獵物。這猴子，法力修為都是一流的，那肉體也無比強橫，可在境界上就差了一截，被無天的從雙眼發出來的元神攻擊給傷到，竟一時進退不得。

    忽然，從金箍棒上升起一陣耀眼的黃色光芒，沿着棒子從悟空的手上流向了他的元神之中。悟空受到這黃色光芒的相助，漸漸的擺脫了無天的束縛。

    「功德金光？」無天意外的咦了一下，淡淡說道：「金箍棒鎮壓東海千萬年，倒也是一件了不起的功德靈寶，不愧是出自蓬萊啊。」說完，完全無視旁邊紫霞如何的拼命，伸出另一隻大手，從另一個方向掃向了悟空。

    「悟空，你先走，我來對付他！」紫霞知道今日是在劫難逃，就希望能夠逃出一個。他見無天又向悟空下了重手，迅速的擋在雙方中間，用自己的紫劍擋了下來。

    「撲！」

    一串流血從紫霞的嘴中射出，但終於是擋住了無天的攻勢。

    悟空剛要衝上前換下紫霞，卻見紫霞將自己的紫風鈴以及紫劍雙雙射出，且如飛蛾撲火班沖向了無天。

    那紫霞回頭一眸，看着悟空，似在做最後的囑咐。

    「不要啊！」

    悟空瘋狂的悲嘯着，卻聽見「砰」「砰」「砰」三聲巨響，紫霞消逝在他的眼前，再也不見了。

    強忍着心中巨大的悲痛，悟空知道紫霞的心意，他不願辜負紫霞這臨終的囑託，不願讓紫霞的死沒有價值，他呼喚筋斗雲，精血注入成了一朵血雲，拼命的飈射着。

    「你以為你逃得掉嗎？悟空！」

    無天的聲音如同魔咒再次響起，讓悟空陷入了徹底的瘋狂，只不過這次當無天剛要再次動手之時，東西二方各自射來無數的光芒阻攔着他，那悟空在他的眼中逐漸消失了。

    「道教佛門！你們以為攔得住我嗎？我告訴你們，總有一天我會將你們這幫垃圾掃進歷史的牆角！」無天叫囂着，引來了無數的冷哼不滿之聲。不過那些阻擋住他的佛道二教的仙佛們雖然被他的狂妄所氣怒了，但卻不敢現身較量。

    回頭，無天來到剛才爆炸的現場，元神黑蓮一現，瘋狂的吸收着那戰後的餘波，一絲絲紫色的印記凝聚成一顆明珠，握在了無天的手心之中。

    看着手上的紫色明珠，無天殺機湧現，他要這紫霞仙子最後殘存的印記徹底消滅，讓她不復存在。

    天外，傳來一語熟悉的聲音，那青蓮道人隔空問道：「昔日，如來殺死阿羞，拆散了你們，使你淪入魔道；今日，你欲毀滅紫霞，摧毀悟空的幸福，你的所作所為，跟他們又有什麼不同？難道，你這魔頭就當真的無情了嗎？」

    無天霎時停滯，陷入呆鄂之中。他的手一動不動的，望着那閃爍不定的紫珠滿臉的複雜，

    他還放得了手嗎？他還還能夠回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