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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聖誕節還有一個星期,然而城市裏已經到處都洋溢着節日的氛圍了。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b市理工大學雖然不及華大這般的有名,但也是隸屬全國985、211名單的重點高校。最近理工大同學們樂此不疲的玩着「一句話總結學校特點」的校園論壇活動,經過各種精闢且豐富多彩的概括後,流傳下來的該校的最與眾不同的特點是——新校區特別優美、老校區特別破舊。
剛下了一場雨,老校區的水泥路上又多了各種形狀的坑坑窪窪,尤其通往宿舍區的那條路。
宿舍區5棟402室,宿舍老大罵罵咧咧的走進來,一邊走一邊甩着基本全濕的褲子。正準備出門的路遠吃了一驚,隨即哈哈大笑,毫不客氣的埋汰他:「你這是掉水坑裏了?」
「媽、的,真是一點社會公德心都沒有!」莫凡連着罵了好幾個三字經,「不就是豪車嘛,在學校里還開那麼快,顯擺給誰看啊!」
嫌外面冷,還賴在被窩裏不肯起來的老三探出一個腦袋:「啥車啊?」
「這是重點麽?!」老大橫眉怒對。
「老大,你看到的是輛黑色路虎麽?」老四從陽台一臉高深莫測的走進來。
「是啊。」老大點點頭,「你也看到了?」
「路虎算什麼豪車啊,百多萬,我還以為是瑪莎拉蒂、加長林肯呢。」家庭條件最好的老五打完一局遊戲pk戰,抽空在老大的心頭又補上一刀。
老四繼續高深莫測:「吶,就在咱們樓下停着呢。」
話音剛落,老大一陣風似得衝去了陽台。
老二在溫暖的被窩和看一眼百萬好車的抉擇中,不甘心的往被窩裏又鑽了鑽。
就聽見老大和老四在嘀嘀咕咕,什麼「居然是女的」、「好靚啊」、「這種天氣還帶墨鏡」,一個「車」字都沒有提及。
路遠一隻腳都邁出了宿舍,莫名心生不妙的預感,猶豫着還是往陽台走去。就一眼,他就驚出一身冷汗:柳柳姐這是搞啥咧?這麼大排場,讓他怎麼敢下樓去見她啊?趕明兒整個學校都會傳他跟富婆,啊不,是富姐不得不說的二三事了!
他默默走出宿舍,在樓梯口給張柳柳打電話,慢吞吞表示:「姐你能不能往外開一開,到校門口等我啊?」
回答他的是張柳柳不甚耐煩的一聲吼:「你墨跡個什麼啊!」
這些年,張柳柳的御姐氣場是越來越強大了,加上彭浩然貫徹執行「凡是女朋友說的話都是正確的,如有錯誤請參照第一條」的標準,芊芊又遠在國外,這幫朋友里,除了老萬,基本上沒人能撼動她說一不二的地位。
「你倒是快點啊。」張柳柳又開始催。理工大學老校區的路是出了名的七拐八繞,她來的時候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再磨蹭下去遇到晚高峰,運氣不好,堵在高架上,沒一兩個小時下不來。「你還想不想接芊芊了?」
好吧,張柳柳一句話戳中路遠的死穴。和芊芊分別已經快兩年了,期間他們一直保持聯絡,可是一想到今天會再見面,仍舊很是緊張。他苦着臉走下宿舍樓,明知道陽台上有眾多目光,也只能硬着頭皮坐上了張柳柳的路虎。
張柳柳一路秀車技到了國際機場。
路遠下了車,臉色煞白,心有餘悸:「姐你考的真的是汽車駕照嗎?」而不是飛機駕照?
張柳柳翻了個標誌性的白眼:「要不是你磨蹭,我用得着這麼快麼?」離芊芊的飛機降落機場就差五分鐘了。
路遠理虧,不敢吱聲。幸虧手機及時響起,救了他一命。是老萬師父,問他到機場了沒。
「我和老彭還在路上呢,堵得一塌糊塗。」老萬看一眼略顯焦躁的彭浩然,再看一眼前面幾乎不見動彈的車流,嘆口氣。
張柳柳聽完路遠的轉述,眉頭一皺,直接拿過路遠的手機,下達指示:「你們不用來機場了,去訂好的飯店,先點菜,但是先別上菜。」
就這樣剝奪了他們第一時間替芊芊接風洗塵的機會。老萬掛了電話,瞪了一眼彭浩然:「你老婆說,掉頭,直奔飯店。」
「問題是,連掉頭都掉不了啊。」彭浩然緩緩轉過頭來,哀怨的告訴老萬一個更殘酷的事實。
機場內人來人往。廣播裏已經傳來芊芊所乘坐的班機抵達機場的最新信息。
路遠只覺得手心裏都是汗,悄悄往褲腿兩側擦了擦,目不轉睛的盯着出口。
張柳柳側過臉,似笑非笑:「緊張啊?」
路遠瞬間兩頰發燙,過了一會兒,才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沒那麼快。下了飛機要走出來,還要拿行李,至少十分鐘。」張柳柳繼續調侃他,「她這次回來,據說會待到元旦以後。你有什麼想法?」
「什麼什麼想法啊。」路遠避開張柳柳灼灼的目光。
「嘿!」張柳柳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別跟我說,你就打算和她敘敘舊,然後再默默的送她上飛回大洋彼岸的飛機?」
「那她學業還沒有結束啊,當然要回去的。」
張柳柳簡直恨鐵不成鋼,氣得完全不想再理睬他了。
路遠扭捏來扭捏去,終於表示:「我會給她一個明確的表態,也希望她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當初他沒有答應會等她,但是行動卻默默的堅持了下來。倆個人似乎形成了默契,沒有試探,也沒有甜言蜜語,每次聯絡,只是述說着各自生活里的瑣碎和喜怒哀樂。
張柳柳總算滿意了他的答覆。
接機的人群里開始一陣騷動。出口處陸續有人走出來。
路遠人高,踮起腳尖,基本可以越過其他人頭看到出口處的全部,一眼就看見夾在人群里走來的一道熟悉的身影。和視頻里相比,芊芊顯得更瘦一些,高中時的嬰兒肥漸漸褪去,顯得她的眼睛更加大而明亮。
路遠興奮的揮起手,看見原本還在張望的芊芊一下子笑得燦爛,拉起行李,朝他們的方向小跑而來。
「路遠!」芊芊確實有點激動。久別重逢,果然是人生一大幸事。她還不好意思直接撲過去抱住他,硬生生在他面前剎住腳步。反而是路遠,大大方方的張開雙臂,輕輕擁抱她:「歡迎回來。」
張柳柳在一旁酸溜溜開口:「你們眼裏還容得下我嗎?」
芊芊嘿嘿笑,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哎呀,柳柳姐,容不下其他人也必須容下你啊。」這可是她的財政大臣啊,她能在外如此瀟灑,全靠張柳柳在國內投資賺鈔票。
「得了,別說這麼違心的話。」張柳柳沒好氣,到底還是抱緊了她,眼角有淚光閃動,「你這個混蛋,出去這麼久,終於知道回來看看了。又不是沒錢買機票,幹嘛不回國?」
「我樂不思蜀啊。」芊芊笑得眉眼彎彎,「就你們倆嗎?我還以為會有大部隊來歡迎我。」
「彭大哥和萬師父被堵在高速路上了,柳柳姐讓他們掉頭直接回飯店。」路遠解釋,「其他在b市的朋友和同學,我都約在了飯店。」當年(1)班有不少同學考到了b市的大學,都可以開一個小型的同學會了。
芊芊摸了摸肚子,迫不及待:「雖然我很累,但是肚子更需要犒勞啊,快走、快走。」
回程的路上,張柳柳倒是開得穩妥多了。
路遠忍不住開玩笑:「姐,你這速度,好讓人不適應啊。」張柳柳一挑眉,油門一踩,把他嚇得慌忙抓住扶手。芊芊哈哈笑:「柳柳姐,不要欺負我們家路遠哦。」
「這麼快就你家的了?」張柳柳張口就揶揄。
芊芊只是笑。
遇到紅綠燈,路虎停了下來。張柳柳側臉看向芊芊,突然想起什麼,猶豫着開口:「陸明海又高升了,你知不知道?」
芊芊笑容依舊,點點頭。怎麼會不知道呢?他們那個級別的人事變動都不算小新聞,網上自然會報道。但是她說到做到,從那天以後,和陸家再沒有聯繫。既然要避開傷心地,就不該優柔寡斷。畢業後,她選了前世就感興趣的心理學專業,隻身一人到了異國他鄉讀大學。全新的國度,全新的體驗,太多需要適應的地方,沒有時間允許她去胡思亂想,沒有空間容納她的傷春悲秋。
她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陸宸了,仿佛已經遺忘了他的模樣。只是偶爾午夜夢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究竟身在何方。甚至偶爾會猜想,是那個什麼都被蒙在鼓裏,被陸宸疼愛着的張芊芊幸福,還是發現真相,在異國追求事業和前途的張芊芊更幸福?
大學裏一個華裔師姐說,給時間一點時間,悲傷和憤怒,都會痊癒。
芊芊深以為然。
這個話題路遠從來不參與。
芊芊也不說話。
車廂里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張柳柳檢討:「都怪我,提這些不相干的做什麼。」
路虎重新啟動,帶起一陣風,將一切拋之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