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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書屋 -> 女生小說 -> 嫁惡夫這一年夏日炎炎,烈日灼烤着大地,立在官道上頭遠遠一瞧,地面熱的似有青煙冒起一般。
一隊人馬這時正在道上走,十幾輛車上斗大的「鏢」字,最前頭一輛車上一杆大旗被熱氣撩得向上飄飛,上頭黑底白字兩個大大的「撫遠」。
這是臨州城中撫遠鏢局的十輛鏢車,那後頭還跟了四五輛卻是走貨的商家付了銀子,跟着鏢局往瑜州而去。
這一隊人馬之中鏢師便有十六人,前頭領隊的中年漢子身材高大,一臉的絡腮鬍子,神情冷峻。
那身後的鏢師中卻有一名女子,生得身形高挑削瘦,眼大唇豐,露在外頭的皮膚已是曬成了小麥色,她一身勁裝裹得嚴嚴實實,兩鬢汗水直流,這廂以手遮額抬頭瞧了瞧頭頂,打馬快走了幾步拱手道,
「總鏢頭,這日頭太烈了,不如到前頭樹蔭下歇息片刻?」
中年漢子在馬上向前頭望了望,點頭道,
「前頭有一片樹林倒是可以歇息一下!」
那女鏢師得令回頭衝着眾人一聲招呼道,
「大伙兒再加把勁兒,到前頭樹林裏歇歇腳!」
後頭眾人答應一聲,果然加快了腳步,再往前走了二里地,自烈陽下頭進入了樹林之中,迎面一股涼意襲來,眾人都覺精神一振,紛紛跳下馬來,尋了棵樹栓上馬,便一屁股坐到林中的大青石上取水壺喝水。
那女鏢師下了馬,左右瞧瞧往後頭走,瞧見有那獨身的一人斜倚在樹下便拿了水壺過去,
「趙三兒,你可好些了?」
那叫趙三的聞言取了頭上的草帽,露出一張十分好看的臉來,衝着女鏢師淡淡道,
「好多了,多謝韓鏢師!」
這撫遠鏢局總鏢頭姓韓,叫做韓遠,膝下無子卻是只生了一個女兒,叫做韓雉,自小當做男兒養着,十二歲便跟着自家父親跑江湖走鏢到如今已是有四年了。
這趙三兒是他們在臨州城接的鏢,交了五十兩銀子定金要護送到瑜州去,只是走到半路上這趙三兒竟是因天氣太熱中了暑氣。
韓雉見他獨身一人上路,卻是有些可憐便對他時有照顧,這時歇下來便過來瞧一瞧他,她過坐到趙三兒身旁,瞧了瞧他臉色,
「瞅你這娘兮兮的一張臉,身子骨也弱,這大熱的天兒還要出遠門,還是多歇一歇吧!」
說罷將手裏的水壺遞了過去,那趙三兒瞧了瞧卻是不伸手,韓雉見他不接低頭瞧了瞧,
「嗨!你這公子哥兒的臭毛病!」
說罷放了自家的水壺,將他的拿了過來,輕輕搖了搖卻是空的,當下道,
「林子裏頭有水,你且等一等我給你取水來!」
這廂起身往裏走,密林深處果然有水源,早有人尋到了這處,上游有人打水,那下頭卻有人打了赤膊只穿了一條牛鼻子短褲跳進了水裏,見着韓雉過來便怪叫道,
「韓鏢師,你可莫瞧!讓你瞧了我的清白身子必要上你們家做倒插門兒的女婿!」
韓雉跟着自家老子行走江湖,這些也是見慣了,當下面不改色心不跳應道,
「武家大哥放心!你那清白的身子早被桂花街的柳娘子啖了頭湯,便是你願意做倒插門的女婿,我還怕吃虧了呢!」
眾人一頭頓時轟笑起來,那姓武的也跟着哈哈大笑,
「韓鏢師這嘴兒也不知那一家的漢子能治了!」
韓雉半分不在意他們的鬨笑,走到上游處選了一處乾淨的地兒將水壺灌滿了水,拿着回到了前頭,
「給!」
趙三兒伸手接過,
「多謝!」
語氣卻是冷冷淡淡,韓雉並不在意。
這趙三兒自臨州城起時便是這樣子,對人都是愛搭不理,自家怕他有閃失,對他多有看顧,他卻更是惜字如金,能少說便少說,一副冰冷高傲的樣兒,倒似多說兩句話便散了他體內的仙氣一般。
韓雉見他收下了水也不多廢話,便起身拿了自家水壺走開。
眾人在樹林之中歇到日頭偏西,這才起身又往前行了幾里路,眼瞧着天已是黑盡,這才到了一處小村中,這村里沒有客棧,但幾戶農家倒是時有接待來往客商。
鏢局中人給了些銀子,便安頓在了農戶家中。
人要散開住着,鏢車卻是安置在一家大院子裏,韓遠瞧了瞧便沖女兒道,
「今兒晚上你盯着那幾個活鏢!」
韓雉點了點頭,
「是,總鏢頭!」
這些個活鏢便是跟着上路的客商,幾人安置在了一家人院子裏頭,這一家人卻只有母女兩人在家,家裏的男子都進城裏賣貨去了,要明日才回。
那農戶兩母女與韓雉便睡了一間屋子,將幾個客商和那趙三兒都安置進了其餘屋子。
那趙三兒生的好看,雖衣着普通但氣質總是透着一股子與眾不同,引得農家的小女兒面紅心跳瞧個不停。
韓雉想着那趙三兒身子還病着便讓他睡了上房屋,單獨一間的屋子。
韓雉與那母女在一屋子,自家卻是打了地鋪睡在地上,到了半夜卻是聽上頭動靜,那農家的小女兒悉悉索索起身。
韓雉行走江湖自是十分警惕,便半睜了眼兒瞧那小女兒披衣下了床,吱呀打開房門,韓雉便當她是起夜,閉着眼聽她腳步聲,卻是向那上房屋而去。
韓雉立時驚醒,
這院子裏的都是鏢局的活鏢,爹爹將他們交給了自家,若是出了差錯便要砸鏢局的招牌了!
當下也起了身,悄悄往那上房屋去,卻聽裏頭那小女兒在說話,
「公子……奴家……奴家……瞅你頭一眼,便……便喜歡上你了!」
韓雉微微一愣,旋即聳了聳肩,
這趙三兒生的太好看了,一路之上大姑娘、小媳婦不知招惹了多少,不過都沒有這姑娘膽子大,敢深更半夜摸到男子房中。
一時之間韓雉便不知是進是退了!
按說吧,這事兒男歡女愛,她行走江湖也是見多了,只要趙三兒願意,明兒一早起來說不得便要改口叫那農婦做丈母娘了!
要是不願意,他大可將那小姑娘趕出來,左右沒有自家什麼事兒!
不過……
那趙三兒現如今身子還虛着,要是那姑娘膽子再大些來個霸王硬上弓……
雖說這世上男子強女子的多,但也不是沒有那女子強了男子的,若是趙三兒在自家的護衛下頭出了什麼事兒,藉口貞操有失,不付那剩下的五十兩銀子,鏢局豈不是虧大了?
想到這處韓雉腳下又不動了,立在那處聽裏頭趙三兒說話道,
「男女授受不清,還請姑娘自重,請出去!」
卻聽那小姑娘帶着哭音兒道,
「公子……公子,我是真喜歡你!」
說話間卻聽得衣衫摩擦之聲,韓雉嚇了一跳,
這姑娘果然是個膽子大的,這是上手了!
忙幾步走至房門前頭,裏頭趙三兒又說話了,
「姑娘,你放手!」
韓雉一聽,果然是上手了,趙三兒又不情願,這事兒得管!
這廂忙一抬腳咣啷一聲將那門一腳踢開,跳進屋子裏借着外頭的月光一看,趙三兒半躺在床上,那姑娘已是伏在了他身上,臉還貼着臉,兩人被她這麼一下都驚住了,雙雙瞪着眼瞧她,韓雉很是尷尬,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道,
「姑娘,強扭的瓜不甜,姑娘不如放手回去睡覺吧!」
這村姑卻是個潑辣的,當下伏在趙三兒身上卻是不動,只是罵道,
「我與公子這是情相悅,要你來多管閒事兒!」
韓雉皺了皺鼻頭只瞧着趙三兒道,
「趙三兒,你是我的鏢,我自是我護你的周,要是你想她留下便點點頭,我轉身就走。若是你想她走,我立時便幫你拎了她出去!」
這話一出,兩人都瞧着趙三兒,趙三兒卻是目光深幽的瞧着韓雉,
「你說……我是要點頭還是搖頭?」
韓雉愣了一愣,抬手揉了揉鼻頭,
這事兒怎麼還問上我了,與我何干!
當下想了想應道,
「這個……你若是想她留下也行,不過事後可不能說我護衛不周,少了五十兩的鏢銀!」
趙三兒聞言卻是臉色一變,咬牙恨道,
「放心,少不了你的鏢銀!」
韓雉聽這話只當他是想留了這姑娘在屋裏,當下答應一聲,
「哎!」
轉身便走,趙三兒一見更是面如鍋底,
「站住!」
韓雉回頭瞧他,
「把她給我弄出去!」
韓雉聞言點了點頭道,
「這才是嘛!你身子骨如今正虛着,不可貪戀女色傷了身子!」
說罷過去幾下將那掙扎尖叫的村姑制住,拎小雞兒一般剪了雙臂提起來,弄回了那屋裏去。
回到屋裏,當媽的才從睡夢中驚醒,忙點燃了油燈一瞧,見那姓韓的鏢師將自家女兒推搡着進來,便驚道,
「韓鏢師你這是做甚?」
韓雉似笑非笑的瞧了那姑娘一眼,
「大娘,令媛夜裏有夢遊的毛病,我剛剛起夜瞧見了便將她帶了回來!」
那村婦不疑有他,上下打量了女兒便道,
「這孩子怎得有了這毛病,明兒卻是要到土地廟裏拜一拜才是!」
韓雉聞言一面打着呵欠一面鑽到了地上的被子裏,
「大娘……說的是!正是應好好拜拜了!」
……
次日一隊人馬天不亮便起身,在那小姑娘幽怨的目光中揚鞭打馬而去,又是一日辛苦的路程。
眼看着到了瑜州界便有大山擋路,前頭一條蜿蜒山路穿行於山中,翻過了大山還有一日路程,便能達到目的地。
眼見地頭快到了,眾人都是心下高興,韓雉也是高興,
這一趟鏢總算是走完了!
唯只有韓遠卻是面沉如水,低聲道,
「山中多盜匪,你們且給我打起精神來!」
這真正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韓遠話音剛落便聽前頭一聲喊,山路上湧出一群手持兵器的漢子來,
「呔!前頭那些人聽了!今兒爺爺們下山尋口糧,有財便劫財,有色便劫色,誰要是敢蹦出半個不字來,小心爺爺們的刀劍無眼!」
說罷幾步上前來提刀指着當先的韓遠道,
「識相的給爺爺把東西交出來!」
韓遠在馬上瞧這架勢心中暗暗估量,
這一幫子人瞧着人多勢重,但持刀握劍發那架式如端根擀麵棍兒一般,都是些烏合之眾,己方雖是人少倒也有一戰之力!
這般想着嘴上卻還是客氣道,
「諸位兄弟,出門在外與人方便,是與己方便!我撫遠鏢局初到貴寶地仰仗諸位兄弟包涵……」
說着從懷裏掏了一袋銀子出來,
「這些銀子請諸位兄弟吃茶,當是交個朋友了!」
說罷將那錢袋扔了過去,誰知那為首的竟是不領情,手裏刀尖一挑將那銀袋子挑落地面,
「這麼些銀子當打發叫花子呢!兄弟們……這老小子敢瞧不起咱們……」
「揍死他!」
後頭一干人便提了刀劍上來,撫遠鏢局這頭卻是臨危不懼,韓遠沉聲道,
「韓雉帶兩人護好活鏢!」
韓雉在後頭提了寶劍在手應了一聲,
「是!」
這廂卻是往後退,退到後頭馬車上邊上嚴陣以待。
兩邊人馬在這山路之中立時殺到了一處,撫遠鏢局之中眾鏢師都是久經戰陣,這廂兩兩一對背靠着背,護在鏢車旁邊與那些山匪斗在一處。
也有那山匪往後頭來,韓雉見了不慌不忙便迎了上去,
「噹噹當……」
這廂兵器相交到了一處,韓雉雖是女子,便自小習武力氣不弱,且招式精妙,不過幾招便刺傷了面前的山匪,回過身又去支援同伴。
兩個對一個幾息就將人砍翻,那頭見這處勢弱自是不會甘心,又招呼了幾個過來攻韓雉等人。
韓雉背靠着馬車與他們周旋打鬥,將幾輛馬車護在後頭是寸步不讓,那車上趙三兒卻是撩了帘子往外看,韓雉見狀便喝道,
「你躲在裏頭,不要出來!」
說話間聽得耳邊風聲起,忙一偏頭那刀便砍到車廂上頭,韓雉抬起一腳踢了過去,那山匪應聲飛出老遠,慘叫着滾下了山崖。
韓雉微微一愣,
自家的腳力什麼時候這般厲害了!
不過這時也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這邊又回頭迎上一個,一劍過去那山匪扭身想躲卻不知為何腳下一歪,正正撞上了韓雉的劍尖,
「噗嗤!」
肋下便受了一劍,也慘叫着跌到地上,韓雉上去又補了一劍,這才回身尋另一個去了。
就這般打來斗去,這邊的山匪竟是清的一乾二淨,那頭一見這處幾人竟這般厲害,不由氣急,嘴裏長嘯一聲,半坡上頭吶喊聲起,便有十來人現身出來,竟是個個手中有弩箭,
「嗖……」
破空聲起,韓雉見那架勢卻是翻身上了馬車,撲到裏頭將趙三兒壓在了身下,
「噗……噗……」
那利箭竟是自一側穿透了馬車,自另一側出去!
韓雉匍匐在趙三兒身上叫道,
「快!快下車去!」
這廂推着趙三兒下了車,後頭幾輛車裏的人,也被鏢師拉扯下了車,躲到了車後頭。
韓雉叮囑他道,
「小心些,切不可探頭出去!」
說罷自家矮着身子往那半坡上摸去,這時正是夏日山草茂盛,齊腰高的草叢之中只見一道草浪晃動,待到對方發覺時她已摸到了近前……
這一戰打了近半個時辰,那幫子山匪卻是鏢車的邊兒都沒有摸到,眼見得人是越死越多,那領頭的見勢不妙只得大喝一聲,
「眾兄弟,風緊扯呼!」
山匪們一聽立時虛晃一招呼啦啦便往那山上去了,不多時跑了個無影無蹤,眾鏢師見打退了他們也不追趕,眼瞧着他們失去了蹤影這才回身收拾殘局。
韓雉卻是受了輕傷,護着人時被流箭划過擦傷了手臂,用左手小心卷了右手胳膊的袖子,露出一寸來長的口子,鮮血滲出來順着手臂往下滴。
趙三兒見了皺緊眉頭,見她左手笨拙的取傷藥便接過來道,
「我來吧!」
「多謝!」
韓雉伸了手臂讓他上藥,之後又取了白布裹好,將袖子拉下來取劍在手舞了舞,
「還好!沒有傷到筋骨!」
趙三兒瞧着眉頭都快扭成疙瘩了,那頭韓遠過來瞧了瞧幾位客商,
「你們可都平安無事?」
「多謝總鏢頭,我們無事!」
趙三兒卻是應道,
「韓鏢頭受傷了!」
韓遠聞言垂頭瞧了瞧女兒被鮮血打濕的袖子,問道,
「可有包紮?」
韓雉點頭道,
「已包紮好了!」
韓遠點了點頭不再言語轉身又去瞧鏢車了,趙三兒瞧着臉陰沉的厲害,
「韓總鏢頭可真是大公無私,連自家女兒受傷也不關心麼?」
韓雉自家卻是滿不在乎,
「無礙的,我小時受的傷比這重多了,隔幾日便照樣活蹦亂跳,死不了!」
說罷不理趙三兒轉身招呼鏢師們收拾妥當重新上路。
一行人到了瑜州城中,趙三兒等幾人便要告辭離開,將那後頭的五十兩銀子給了韓雉,趙三兒問道,
「韓鏢頭,之後又是做何打算?」
韓雉應道,
「待交付了鏢車,我們便打道回臨州城去,你若是回去我們以後便在臨州城見了!」
趙三兒搖頭道,
「我是問韓鏢頭,以後婚嫁做何打算?」
韓雉一愣,不知他所問是為何,不過倒也老實應道,
「我是家中獨女,我爹是要招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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