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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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翠哈在李家的第二天，才明白是怎麼回事，李誠實在母親的慫恿下，做了昨晚那樣的事，乾草上的血跡讓她哭得幾次都要昏死過去。

    她大哭大鬧着要回家，打開窗子要跳出去，才發現李誠實的母親早已預料到，用板子把窗子都釘死了。

    李母還把自己住的西屋的門鎖上了，不讓她出去，也不給她吃的，掙扎了許久的她，一個人無力地蜷縮在炕上的乾草堆里，哭得撕心裂肺。

    這個時候的吳翠哈，一下子長大了，認識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世上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那就是遇到壞人，身處生不如死的境遇。

    她再也不嫌棄自己是垃圾堆旁撿來的孩子了，再也不為這個事兒痛苦得要死了。

    她想回家，回那個讓她有優越感的家。她想念母親丁紅之，也想念父親吳老六，非常非常的想念！想得心都痛得滴出血來。

    她活了十六年，一直被父母捧在手心裏，仔細呵護，從未讓她體會過生活的艱辛，怎麼能因為不是親生的就嚎着離家出走呢？那會兒自己是不是瘋了？

    吳翠哈，此時簡直羞愧難當！這麼看，和李誠實一家相比，自己生活的那個家就是天堂，而他們家就是地獄。

    可是現在，自己變成了囚犯，變成了被人關起來不能自由出入的可憐蟲。

    李誠實的母親上茅房的功夫，李誠實跑過來，趴在門縫兒說：「別哭了！你連死都不怕，就那麼怕在我家生活嗎？我家窮是窮了點，也許以後會富起來呢！你要往遠看才好！」

    「滾！看你娘個腿！你等我出去的！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弄死你這個畜生！你最好給我滾遠點！」吳翠哈抓起一把乾草扔過去，嘴裏大聲罵着，恨不得這一刻就衝出去撕碎李誠實這個壞人。

    「你個不識好人心的東西！不給你點兒苦頭還不行呢！看我怎麼治你！」李誠實的母親這時候走過來，聽到罵聲，咬牙切齒地掐着腰，站在門口，一把推開李誠實說，「別理她！餓她幾天就消停了！不用這會兒給臉不要臉！她會跪着求你要了她的！聽我的准沒錯！」

    吳翠哈不吭聲了，說多了也沒用，只能增加內心的憤怒和仇恨，她已經很餓了，要保存點體力。李誠實他們見吳翠哈不再出聲，也就都走了。

    吳翠哈豎着耳朵聽，聽了半天門外也沒有動靜，就躡手躡腳來到門前，用手輕輕地拉門，門居然開了，會不會是李誠實悄悄地把門鎖打開了？驚喜來得太突然，她顧不上想太多，趿着鞋就往外跑。

    剛跑到院子裏，就聽見大門口有人說話。

    「你們看到一個十幾歲的丫頭沒？大大的眼睛，高高的個子。」

    「沒有！真的沒有！哪裏會有丫頭來我們這裏啊！」

    吳翠哈聽出來問話的人是丁紅之，回話的則是李誠實的母親。就聲嘶力竭的大喊道：「媽！媽呀！我在這兒呢！救我啊！」

    喊完就聽見李家的大門被撞得「咣咣」響，伴隨着丁紅之的大罵聲，不一會兒，大門打開了，丁紅之和吳老六手裏拿着棍子沖了進來。

    「閨女！翠哈呀！可算找到你了！你怎麼樣？沒事吧？」丁紅之扔了棍子一把抱住閨女。

    「媽！我錯了！我再也不離家出走了！我以後，以後永遠都和你們倆在一起！誰家也不去！」

    吳翠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說。

    「你不是沒見過丫頭來你們村嗎？睜着眼睛說瞎話呢？看你長的模樣就不像好人！」吳老六手裏橫着棍子，怒目圓睜。

    李誠實的母親不慌不忙，還伸手撣了撣衣襟兒上的灰塵，細聲細語地說道：「這丫頭都是我們李家的人了，你們說話的口氣咋還這麼大呢？」

    「你放屁！我家的閨女，好端端成了你家的人，不要臉的壞東西！呸！」丁紅之聽了李誠實母親的話，好像明白了一些，氣得立刻鬆開閨女，跳着腳衝到李誠實母親的面前大叫着：「信不信我這就撕爛你的破嘴！你個死婆娘？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我說是放屁，你問你閨女啊！」李誠實的母親不急不怒地說。

    「你給我死了那條心，都什麼年代了，還成了你家的人？我閨女，永遠都是我們自己家的，臭在家裏，也不會成為你家的人！就你們這樣的人家，我呸！給我閨女提鞋都不配！」吳老六黑着一張臉，棍子指向李誠實的母親，惡狠狠地說道。

    平日裏一句話都沒有的吳老六，這時候竟然伶牙俐齒的，說得李誠實的母親都無話可說，丁紅之想罵的話都讓吳老六說了，搞得丁紅之張了張嘴巴，沒說出來什麼。

    「下了蛋生了崽，就不信你們還嘴硬！」李誠實的母親冷笑一聲，牙縫兒里擠出來一句。

    「下了你媽都照樣嘴硬！我們家的嘴都是石頭做的，就是硬！咬你一口，能把你的腦瓜子咬碎！我呸呸呸呸！你太他娘的噁心，我都下不去嘴！你好好在家燒香拜佛吧！有你好看的！你全家都給我吃不了兜着走！走！閨女！」

    丁紅之朝着李誠實的母親吐過去一口，罵了幾聲，抬起腿還要踹她兩腳，被吳老六拉住了，只得拉着閨女往外走。

    吳老六橫着棍子護着娘倆，李誠實和他的父親，弟弟站在一旁瑟瑟發抖地看着，並不敢阻攔。

    從李家的院子走出來，周圍已經圍了好些看熱鬧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走出來的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注視着這一家三口，感覺所有的人都清楚的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那一刻，吳翠哈就像被脫光了遊街一樣，一張臉無地自容。

    丁紅之和吳老六顯然意識到了。

    「孩子，堂堂正正的，你又沒做錯什麼！有爸媽在呢！」丁紅之把吳翠哈往自己的身後拽了一下，眼睛一翻，盯着那些看熱鬧的人，一個一個盯着，大有誰敢說一句，就弄死誰的架勢，嚇得看熱鬧的人都把嘴巴閉緊，大氣兒不敢出。

    丁紅之的這句話，吳翠哈這輩子都會記得，當時她心裏都在想，以後自己有了孩子，也要做丁紅之這樣的母親。

    「你們給我等着，我們回去就去告你家！你們給我等着坐牢吧！我要讓你們家把牢底坐穿！」吳老六臨走，還不忘了對着李家院子裏大喊，不依不饒的一副做派，嚇得李家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回應。

    回到家以後，丁紅之和吳老六誰也沒問，那一晚發生了什麼，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切如常。

    吳翠哈不敢再出門了，也不去上學了，學校的老師來家裏了解了一下情況，也沒說出什麼，發生了這樣的事，還能說什麼呢，自己現在就是一個可憐蟲，沒有親生父母，還被人強暴了，任誰看了，都會像怪物一樣吧。

    吳家並沒有去告李誠實，吳老六話說得狠，事兒卻沒有辦。丁紅之也沒真想去告，這件事，在吳家這裏，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事情往往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就在吳翠哈的心裏慢慢淡化那件事的時候，丁紅之和吳老六也絕口不提，吳老二來了，進門就開始大呼小叫。

    「老六！老六媳婦！你們知道嗎？李誠實家要來提親了。他家托人找到我，求我幫忙呢！」吳老二眉飛色舞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要提親？托你來說？」吳老六驚訝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二哥，你聽我說！我們都打聽了，李誠實平日裏是個老實孩子，都是他那個娘教唆的！我們家沒去告，不是我們怕他們家，而是覺得一旦告了，那個孩子的一輩子就毀了，而且已經發生了，改變不了事實，我們也不想讓翠哈在這件事裏被糾纏沒完，我們要息事寧人！」

    「李誠實很喜歡翠哈！他父母都非常相中咱家翠哈！」吳老二笑着說，畢竟這件事也不是小事。

    「那是他們家自己的事，和我們家沒關係！」丁紅之若無其事地說，好像這件和自家無關。

    吳老二說了一會兒，感覺很無趣，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