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他是初戀，我是什麼？

江旭佇立在路燈的光線能夠籠罩到的範圍之外的地方。

他身上還穿着昨天凌晨上飛機時穿的那件，帶着領針和法式袖口的藍色細格襯衫，精緻的異色領口並沒有扣上，就這麼鬆散着。

有微弱的光線掠過他的臉龐，他立體的五官，在黑暗中有些縹緲。

他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蘇羽璃，似乎是生怕眨了眼，她就會消失。

他站在那裏，明明一動不動，但偏偏看起來卻像是一隻，失控的野獸。

江旭從蘇羽璃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就一直看着她，所以自然也沒有錯過她看到他時，眼中陡然升起的防備和疏離。

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一股酸澀，沿着血管蔓延開來，瞬間奪走了他的理智，操控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不遠處的小姑娘。

蘇羽璃看着他大步走向自己，反射性地就想後退。

但江旭已經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下一秒，他將蘇羽璃拉進自己懷中，一手握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按在她的後腦。他的理智早已出走，他俯下身，本能而瘋狂地，就這麼輾轉上了她的唇。

男人的觸碰滾燙又炙烈。

蘇羽璃驚呆了一瞬，緊接着，她的心跳得飛快，她雙手抵在江旭的胸前，想把男人推開。

但江旭的桎梏太緊，她這點小力氣，根本就無濟於事。

魂牽夢繞的觸碰。江旭根本不捨得放手，他太想她了。

分開得越久，分手的感覺越是真實，想念，就越是折磨他。

他根本沒有料到，兩個人分開了以後，不捨得的、不願意放手的、自我折磨的人，居然會是他自己。虧他剛開始還覺得，兩人分開以後，蘇羽璃很快就會服軟來求他。真是諷刺。

她柔軟的唇像一滴仙露，滴進他幾近乾涸的內心，讓某種被一直苦苦壓抑着的情緒，瘋狂地蔓延開來。

只是，他的炙熱絲毫沒有得到小姑娘的回應，她一直在抗拒他。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們的吻，會是這般光景。

真是，自作自受。

這個纏綿的吻並沒有持續多久。

江旭的下唇，猛地蔓延開一陣鈍痛。他的手上的禁錮也無意識地鬆開。

蘇羽璃一把將男人推離了自己，她氣得發抖，抬手，巴掌帶着狠辣的勁兒，猛地朝着江旭的臉扇去。

江旭常年習武的身體本能的，就要向後躲閃。

但下一秒，閃躲的動作被他自己克制住，他就這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等着巴掌落到他的臉上。

但他期待的疼痛並沒有到達。

小姑娘的手，在離他幾厘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蘇羽璃咬了咬牙，口中蔓延開來的血腥味兒拉回了她的理智。

她將手收回，眼中有再明顯不過的，讓江旭感到害怕和不安的憎惡，她的聲音冰冷又疏離。

「滾。」

江旭的呼吸凝滯了幾秒，他的肺似乎出了問題，空氣吸入變得很艱難。

苦澀不住地匯聚至胸口，他太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可當他真的聽到蘇羽璃的聲音，她調子裏的冷漠和嫌棄，又實在讓他難受。

他伸手，抓住了蘇羽璃收回的手。

他握着她的手腕，帶着她的手，狠狠地就往他自己的臉上掄去。

「收回去幹什麼，你不是要打我嗎？是我不好，我錯了，我該打！你有氣可以打我，怎麼發泄都沒關係，我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

但是，能不能不要這樣

不要不理我

也不要，輕易地，就喜歡上別人。

他很用力，方才下唇被蘇羽璃咬破，滲出的鮮血，隨着他的力道，被帶去了臉的另一邊，路燈將那抹腥紅照得發黑，帶着詭異又狼狽的浪漫。

蘇羽璃有些被嚇到，她拼命地想將自己的手拽回來，聲音都止不住輕顫。

「江旭！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啊！」

小姑娘眼中害怕的情緒終於拉回了男人的理智。

他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喘着粗氣，低頭看着蘇羽璃，從前總是凝聚在他眼中的冷漠，此時早已碎了一地，匯聚到眼尾，變成了一抹飄紅，讓他看起來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

他張嘴，聲音卻不住地輕顫。

「璃璃，他是初戀我是什麼？」

這段時間，明知自己會心痛，但江旭還是自虐式的，在微博上關注着蘇羽璃的一舉一動。

每一條，她跟江逾白的信息，還有網友們的期待和祝福，像是一隻只螞蟻，瘋狂地，啃食他的心臟。

他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也許蘇羽璃只是一時賭氣才這樣，他可以等，等她消氣了，他就還有機會。

但是，當他在飛機落地後，看到最新的熱搜頭條，看到蘇羽璃說，江逾白是他的初戀時，他再也受不了了。

她就這麼，大大方方地，否認了他的存在，否認了他們的曾經。

蘇羽璃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旭，像是在看一隻怪物。

「江旭，你瘋了嗎？你到底怎麼了？你喝酒了？」

蘇羽璃話一出，江旭怔愣了一秒，只覺得一股空洞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這話，他也對她說過。

那天，當着江卓逸的面，他冷漠地告訴她，自己沒有女朋友。蘇羽璃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和失望，她說她本來以為，至少在江卓逸面前，她能擁有一個身份。

那時，他就是這麼對她說的。

『你瘋了嗎？說什麼傻話呢？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你是我的女朋友？』

現在，這句話，她又用到了他的身上。

真是報應。

「我是瘋了。」

江旭自嘲地笑了，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和疲憊。

「如果我沒瘋，怎麼會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你離開，才感到後悔呢？我明明這麼愛你。」

可蘇羽璃眼中並沒有因為他的話，泛起任何波瀾，她眼中只有困惑，不再有從前，他最熟悉的，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喜歡。

「你幹嘛總是把這個字掛在嘴邊？你不是最討厭這個字嗎？為什麼要這樣跟自己過不去呢？你放過自己，也放過我好不好？」

她似乎在哄他。

可江旭只覺得這是他的報應。

這個字，該說的時候不說，時限過了，再怎麼說，都沒用。

他定定地看着她，試探性地問道。

「你不肯原諒我，是因為，我說，我不願意給你名分，不肯公開你嗎？你覺得這樣沒有安全感。」

網上的評論他有看，不少人都盛讚江逾白，說他是個能給人滿滿安全感的男人。明知會對自己的人氣造成影響，但是，與蘇羽璃在一起後，還是毫不猶豫地公開二人的感情。

大家都說，這樣的男人，才值得被愛。因為安全感對於女孩兒而言，真的很重要。

所以，蘇羽璃是因為江逾白願意公開她，才選擇了愛他嗎？才選擇不再面對他們曾經在一起的事實，而將江逾白作為她的初戀嗎？

他的聲音沙啞得可怕。

蘇羽璃皺着眉頭不說話，她想不明白，事到如今，江旭怎麼會變得這麼詭異又纏人。

「江旭。」

她誘哄似的，輕聲開口，「你不要糾結這些事情了好不好，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

江旭低吼道，他似乎是從喉嚨的深處，鉚足了勁兒，才擠出了這麼幾個字。

「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給你。」

他的喉結沉重地上下滾動着。

「你要名分，我也可以給你，只要你願意。我明天，不，今晚，我今晚就開記者發佈會，把所有媒體的記者都召集過來，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我愛的人是你。」

他看着蘇羽璃，眼底有灼熱的期待。

只要她點頭，只要她願意回到他身邊。

「璃璃你要什麼，我都願意給你。」

「夠了！」

蘇羽璃一把甩開了江旭握着她的手，她的音調，不受控地提高了八度。

「我要你離我離得遠遠的。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她討厭這樣。

從前，當她願意把自己的真心捧到他面前時，他那樣踐踏，直至她那顆心，碎得血肉模糊。後來，她終於死心了，可他卻又這樣，百般糾纏，百般示好，一副捨不得她的樣子。

這根本就是人們常說的犯賤。

對你好的時候不珍惜，人走了你又後悔了。

這樣只會讓她覺得，自己從前真是瞎了眼，愛上了這麼一個人。愛上這麼一個，犯賤的人。

她怒視着江旭。

「江旭，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我已經和江逾白在一起了。」

江旭不相信地搖頭，堅持道，「不可能，這才多久，你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喜歡上他。你是在跟我賭氣對不對？」

「我沒有在跟你賭氣。」

蘇羽璃此時只想儘快擺脫江旭，「我早就告訴過你，我就是這麼膚淺。」

「可是，你想要的，我也能給你，我能給你的比江逾白好過千倍萬倍。」

江旭偏執地看着蘇羽璃，膚淺就膚淺吧，他此時的大腦像是宕了機，腦子裏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他只希望她願意回頭。

「給我一個機會，我這次一定不會再做任何一點兒，傷害你的事情。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你想要公開，我可以花錢，把我們的戀情掛在熱搜榜第一位，你想掛多久，就掛多久。我甚至可以讓電視台報道」

蘇羽璃嘆了一口氣，她看着江旭的眼中，有滿滿的失望。

「江旭，你好像，從來不在乎我的名聲。」

「從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自己怕麻煩，所以不讓我公開，我們那麼多次被拍到親密照片，你就這麼扔我一個人，去面對那些媒體和網友的猜疑。」

「後來，你跟溫晚糾纏不清的時候，我被打成插足你們之間的小三，你也無動於衷，任由那些人罵我。」

「現在，我跟江逾白公開以後，好不容易，沒有人再追着我罵了，你又跑過來，要我重新跟你在一起。」

「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又會為我吸引多少罵聲？會有多少人，罵我水性楊花，拈花惹草，朝三暮四？」

「這些你都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想要什麼，卻從不在乎我會承受些什麼。」

「江旭，你真讓我窒息。」

江旭隨着蘇羽璃的話，呆立在原地。

她說的，他都知道，他去找過，從前的各種帖子和微博。那些人罵蘇羽璃的話，難聽至極，他看着都心驚膽戰，他不敢去想，蘇羽璃看着那些言論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突然意識到，蘇羽璃說得對。

他從前習慣了，高高在上地去俯視她，他將她置於那樣恐怖的境地之中，可他卻只顧着享受她對他的愛，自私地，從沒想過要為她付出，沒有站在她的角度考慮過問題。

所以，這樣的他，根本就不配得到她的愛。無論他如何道歉和懺悔，但他就是實實在在地，對她造成了傷害啊。

江旭動了動嘴唇，但最後，卻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

他的手無力地垂在身側，甚至連再抬起來拉一下蘇羽璃的勇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