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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書屋 -> 其他小說 -> 晨昏妄想[先婚後愛]《晨昏妄想》/司基
晉江文學城正版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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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蟬鳴聒噪,正午的日頭正毒辣。
許枝穿着一件無袖連身裙坐在桌邊,額頭正冒着細密的汗珠,眉眼懨懨。
風扇呼呼啦啦不知疲倦地搖頭吹着,面前剛出鍋不久的飯菜也被翻騰起熱氣。
「許倩,出來吃飯!」
一個年近五十的婦女吆喝完,端着手上的湯碗走過來,看了眼許枝故作驚訝:「枝枝,你淌這麼多汗怎麼不開空調呀?」
許枝垂眸,沒說話。
她回來不足月余,伯母陳茂娟有意無意在她面前和大伯許建業抱怨電費太高已經不下於三次,饒是再遲鈍也很難聽不出她的題外之意。
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陣拖鞋聲逐漸靠近,許枝短暫感受到空氣中被帶動的一縷清涼。
許倩剛睡醒從空調房出來,頂着雞窩頭毫不猶豫按下遙控器開關,對陳茂娟抱怨:「熱死了,怎麼不早點把空調打開啊,這麼熱怎麼吃飯?」
陳茂娟白了她一眼,隨即朝許枝堆笑,面相精明:「枝枝啊,今天的菜都是你伯伯按照你以前的口味做的,快嘗嘗。」
四菜一湯,三葷兩素,對比之前的伙食完全稱得上好過頭。
但許枝絲毫沒有胃口,甚至隱約開始湧現反胃感。
她沒動聲色,拿起筷子對陳茂娟回了個微笑:「這麼豐盛,今天是有什麼事要慶祝嗎?」
陳茂娟神色一僵,露出些許被戳穿的心虛,但她很快用催促掩飾:「快嘗嘗這魚,是你伯伯從廠里揀最肥的撈上來,一肚子魚籽呢!」說着夾了一大塊放進許枝面前的碗裏。
食材應該沒處理好,一股腥味撲面而來。
許枝的反胃感愈發強烈,她閉了閉眼,強忍着拿起筷子,碾碎一小塊放進嘴裏。
可下一秒,她的胃猶如應激般痙攣,喉頭一酸,控制不住地嘔出來。
許建業剛摘下圍裙從廚房出來,就看見許枝丟下筷子捂嘴跑進衛生間。
「又吐了?」
許枝不在,陳茂娟也不再裝和藹:「吐吐吐天天吐,不知道還以為她害喜呢!」
「瞎說什麼?」許建業警告她一句,「今天還有正事,你別給我胡說八道壞事!」
陳茂娟不理他:「跑到大城市混幾年沒見長什麼本事,厭食症?我都沒聽過,賤命一條還得這種富貴病!」
許枝漱完口出來,陳茂娟那道刻薄的嗓音就直直傳進了她耳朵里。
這些年伯母對她表裏不一是常態,對此她並沒有什麼意外。只是她的話太過尖銳直白,讓許枝不由得聯想到近期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幾個月前,她還在運營着五十多萬粉絲的美食賬號,收入在一線城市裏雖算不上頂尖,但對她自己而言是絕對的溫飽。
熱愛美食,分享美食,她很知足。
直到簽約的公司強行讓她轉型——
她的創作內容被迫從vlog形式隨時隨地記錄美食轉變到流水線的大胃王吃播,鏡頭裏她面前擺的食物量越來越大、品類也越來越單一。
粉絲開始譴責她的突然改變,甚至質疑她假吃催吐。
許枝很難過,但公司看到的只有帶貨變現帶來的利益增長,於是提出讓許枝直播自證。
為了所剩不多那些願意相信她、在惡評下維護她的老粉絲,許枝答應下來。她笑着將食物塞進嘴裏,很長一段時間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會在看到鏡頭時忍不住犯噁心。
這種心理愈演愈烈,終於有一天她在聞到食物氣味的第一秒就吐了出來。這是直播事故,甚至後來有營銷號把她以吃播翻車的案例剪進視頻。
故事的結局以她收到厭食症的確診單以及公司和她的解約合同收尾。
辛辛苦苦運營的賬號歸屬不再是她,她還要賠償損失。幾年的積蓄付之一炬,她帶着病兩手空空回到了秋水鎮。
這麼看,陳茂娟說得也沒錯。
許枝自嘲扯唇,在衛生間門口站了許久,選擇適合的時機出現。
「好點了嗎?」許建業關切道。
許枝微微頷首:「沒事,就是魚的味道太重了,我吃點別的。」
許建業連忙殷切地將魚端向最遠:「好好,那就不吃魚。」
她沒再說話,安靜地夾菜。
許建業幾次望向她,猶豫着不知道怎麼開口,臉上的溝壑都跟着擠在一起。
許枝先前就猜到端倪,索性主動問了:「伯伯,是有什麼事嗎?」
許建業弱弱一笑:「枝枝啊,是這樣的,我們養殖場有個合作的張老闆,他兒子和你同齡還沒結婚,想托我問問有沒有合適的給介紹介紹,你看」
許枝眉心微蹙:「要介紹我嗎?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想法。」
陳茂娟連忙道:「哪能啊?結婚也不是隨隨便便結,就是讓你們當朋友處着,在這鎮上多個人也好辦事不是?」
說着,她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再說,枝枝你也到了搞對象的年紀了,你總要先出去多認識才能挑個中意的呀?」頓了頓又道,「要不是倩倩先前已經有熟人給她定了另一個男孩相親,我就讓倩倩去了。」
一直置身事外的許倩聽聞,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給我介紹那個,據說是」
她還沒說完,陳茂娟就在桌子底下狠狠給了她一腳。
許倩意識到什麼,默默閉上了嘴。
許枝沒心思關心許倩是否也要相親,她放下筷子,對上許建業的視線:「是不是還有什麼沒告訴我?」
以前從沒見他們這麼着急自己的婚姻大事,直覺告訴她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
許枝問得很篤定,許建業知道瞞不下去,咬了咬牙:「枝枝,實話和你說了吧,最近廠里不景氣,有筆資金跟不上,張老闆願意借錢,但求人辦事你也知道,我上次不小心說漏嘴你從大城市回來,人就非要讓你和他兒子相一相!」
陳茂娟抹眼淚:「你知道的,自從你爸媽走了你到我們家來,這一大家子的吃喝都是這個小破廠供着,你伯伯年紀也大了,廠要是倒了,我都不知道他以後能做什麼餬口」
「枝枝,行嗎?」許建業觀察着許枝的表情,小心翼翼。
許枝垂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緒:「你們有給我拒絕的餘地嗎?」
一唱一和,先講理再打感情牌,她沒有一句可以迴旋,好像不照做她就是不知回報的白眼狼。
二人知道許枝這算是鬆了口,生怕她反悔,立馬閉上了嘴安靜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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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地點約在了商場附近的一家餐廳。
偏中式的裝修,散座之間被鏤空屏風隔開,燈光偏暗,幽靜的正好。每張桌子上還放了只花瓶,裏面插的是向日葵,能看得出來佈置的人頗為講究。
許枝路上堵車,掐着時間到,按照陳茂娟給的座位號找過去,遠遠就看見男人油亮的頭髮。
「張先生?」
對方聞聲抬頭,看清後眼前一亮:「你就是許枝?」
許枝點頭,微微皺了皺鼻子。
她本身嗅覺就很敏感,和面前這人距離至少兩米以上,她能聞到對方香水和髮膠的混合味道其實不奇怪,但這其中還混雜着若有似無的體臭。
許枝強迫自己忽視這股味道,剛在男人對面坐下來,就聽一道略帶輕蔑的嗓音。
「聽說你是從大城市回來的,大城市的人都習慣遲到嗎?」
許枝抬了抬腕錶,還差一刻鐘才到十一點。她是踩點沒錯,但他的語氣不僅沒風度,甚至都要讓她懷疑自己是否記錯了時間。
但許枝還是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張先生,路上有點堵車。」
男人似乎並不滿意,但嗓音不再那麼刺耳:「我叫張顯,我們同齡,你不用叫我張先生,聽得人彆扭。」
早就聽說許枝樣貌不錯,見了面發現超過了他的想像,對此張顯得意又煩躁。再漂亮不也得在他面前放下身段?可太漂亮的女人花心思一定也多。
張顯提前就點好了菜,等待的間隙他一直沒話找話,說着還問起了許枝之前的工作。
許枝沒告訴過大伯一家,現在也沒必要說實話,就隨便編了個銷售。
「你一個女的竟然做銷售?銷售應酬最多,你以前經常和大男人一起喝酒嗎?」
這會服務員已經開始上菜,大部分都是葷腥氣味也比較重。
可聽見張顯話里不加掩飾的歧視和影射,一時之間許枝不知道哪個更讓她反胃。
理智告訴她不應該太失禮,但她還是沒忍住:「我去個洗手間。」
她拿了包就起身,無暇顧及其它。
張顯沒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嫌惡,看見她拿包以為她要走。
許建業說這頓相親飯不用他付錢,所以他剛才都是挑貴的點,她不會趁機逃單讓他付錢吧?
想到這裏,張顯立馬起身追上去。
「你給我站住!」
作嘔感更重,許枝腳步不自覺加快。但她是第一次來這裏,並不知道洗手間的位置,腳步盲目又慌亂。
張顯似乎更加確定她是要逃跑,不管不顧地飛奔起來想要逮住她。
到底兩人力量懸殊,許枝還是被張顯抓住。
她今天上衣穿的是一件荷葉邊方領碎花短袖,男人扯住她靠近手肘的位置,皮膚之間的接觸幾乎瞬間讓她起了一身惡寒。
「你幹嘛?放開我!」
張顯感受掌心的滑膩,臉上露出一抹享受,手下的力道更重:「你以為你走了就不用付錢了嗎?我告訴你,許建業還等着我爸給錢,一頓飯而已,花你們的錢是看得起你們!」
許枝掙脫不掉,只能先穩住他:「我沒要逃,我只是想找洗手間,你先放開我!」
她越是掙扎,張顯的氣焰就越盛,他甚至伸出了另外一隻手想要攀上許枝的肩膀。
許枝逃不過,眼看着那隻手就要挨到自己,一道挺拔的身形突然擋在自己身前。
「這位先生,請你自重。」
低醇的嗓音蘊含粗糲的質感,暗含警告的意味讓聲音里多了幾分危險。
可這幾分危險此刻落入許枝耳里卻是難以言喻的安心。
張顯剛要破口大罵,卻發現來人塊頭結實,睥睨的雙眸里晦暗涌動,令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他不由得鬆開許枝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到了嘴邊的叫囂硬生生一轉:「你、你誰啊?」
下一秒看清他正穿着殺魚用的罩衣,氣焰又死灰復燃了幾分,但開口依舊忍不住結巴:「你、你個臭殺魚的,這裏有、有你什麼事?」
騷動已經引起了周圍的注意,張顯又怕又惱,對着許枝惡狠狠丟下一句「你等着」就拔腿跑了。
許枝輕舒一口氣。
她想道謝,卻因為面前的人個頭比她高太多而不得不往後退幾步。
她被籠在他的陰影里,剛抬眼就落入一雙熟悉的、深潭般漆黑的眸。
略顯喑啞的嗓音先她一步響起:「許枝,好久不見。」
許枝大腦有兩秒宕機。
面前的人,竟然是陸放。
她高中暗戀了三年的陸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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