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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祇大師。」
他的目光有些收縮,低語道。
羅祇凝視着他,雙手合十說道:「小施主,諸行無常,眾生皆苦。你若現在拜入我三生教門下,我還可以饒你一命,度你脫離妖魔之禍。」
他的話,令林東有些意動。
少年躊躇着問道:「大師,三生教是否有豢養妖魔為己用的秘法?」
羅祇伸手摸住脖子裏的三角形吊墜,說道:「不錯,你若入教,我便傳你無上法門。」
林東的眼裏透着執着,笑道:「所以,琵琶姑娘和我姑父都是大師引渡成妖魔?」
羅祇目光微沉。
「只能說是機緣所致,我不過是順手推了一把。」
到了這裏,林東終於明白了一切。
是三生教的人提前察覺到了琵琶姑娘和呂四季的畸變可能,於是聞風而來,試圖收服他們。
可是,羅祇沒想到會被自己中途截了胡。
而現在,雙方都到了攤牌對峙的時候。
羅祇再次問道:「林東,你想好了嗎?」
對面的少年昂起頭,孑然回道:「大師,對不住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羅祇的臉色當即一沉,喝道:「那今日我就收了你,將你煉化為妖魔!」
兩邊再也談不攏,到了兵戎相見的時候。
林東也自冷笑道:「那也得看你的手段,能不能降服住我。」
說着,他手掌一揮,身前浮現三隻巨大的妖魔。
蛛面妖魔、梭金巨蟻和兩翼魔牛。
羅祇臉露不屑:「雕蟲小技!」
他陡然翻掌上舉,那脖頸下的青玉吊墜頓時應聲飛出,懸在院子上方的半空。
然後,他閉上雙目,誦念經文:「諸行無常,眾生皆苦。涅槃寂靜,諸法無我。往生極樂,登臨淨土……」
他閉上雙目,誦念經文。
普通的誦經聲,此刻像是晨鐘暮鼓一樣轟鳴。
三隻妖魔全身巨震,一點點倒退。
經文裏有一枚枚古樸的文字脫落,漂浮在羅祇首座的四周。
林東死死的咬住牙:「上!給我……殺了他!」
三隻妖魔全身再震,竟然對抗着經文的鎮壓之力,逆勢而行,爬向羅祇。
「哼!」
羅祇冷哼一聲,懸在上方的青玉吊墜驟然大放光芒,照射在三隻妖魔的身上。
蛛面妖魔的實力最弱,頓時身不由己的被吊墜吸住,拉扯着攝向玉墜里。
梭金巨蟻掙脫束縛,咬向羅祇,卻被他護身的經文震盪得退開。
兩翼魔牛同樣撞在上面,卻不能破他的防。
「阿難!」
羅祇猛然低聲喝道。
旁邊的阿難猶豫了一下,終究掏出攝魂鈴,快速搖晃起來。
「啊——」
林東再也支撐不住,抱着腦袋跌倒在廢墟里。
「羅祇!是你……逼我的!」
林東咬着牙嘶吼,眼裏冒出道道赤色光芒
下一刻,只見三隻妖獸同時身軀一震,在半空裏潰散成點點星光。
這些光點如同奔流一樣,灌向林東的身體。
羅祇面色大變:「你竟然甘願化魔!」
林東的身體在他的聲音里,快速變化,手腳變作粗壯的四肢,腦袋變作猙獰的巨口、獠牙,身軀弓起,演化成猛虎一般的脊背,兩片巨大的翅膀,向外伸出。
「死——」
它的嘴裏發出恐怖的嘶吼。
妖魔瞬間掠出,撞在羅祇的護身經文上。文字潰散大半,迅速坍塌成虛無。
「吼——」
妖魔再次掠出,撞在羅祇的身上。
這位三生教的首座再也扛不住,倒飛而出,撞塌柳樹前的院牆。
「噗——」
他的嘴裏噴出大口鮮血。
阿難搖着攝魂鈴,手腳發寒的怔在當地。
林東化成的妖魔仿佛泯滅了意志,陡然出現在他的身前,獸口張開,將其整個吞入嘴巴里。
口齒一合,血水橫流。
羅祇目眥欲裂:「你竟然殺了阿難!」
他爬起身,伸手招向半空的三角形吊墜。
「我與你拼了!」
那吊墜陡然放大,如同一個門戶,呈現在他面前。
羅祇一步邁入其中,沿着另外一邊踏出。可是,就在他穿過吊墜的一瞬間,身上也發生畸變。
「嗬嗬……原來你也是以身化魔!」
林東化作的妖魔口器里,發出猙獰的笑聲。
「諸行無常,眾生皆苦。」
羅祇最後呢喃一聲,整個身體霎時間化為一隻形如螳螂的怪物,雙臂刀鋒散發着寒芒。
兩隻妖魔對視一眼,轟然沖向對方。
它們勢均力敵,很快就一起遍體鱗傷,氣喘吁吁的癱在地上。
無分勝負,兩敗俱傷!
林東恢復了些許意識,打算給羅祇最後一擊。
然而,就在這時候,旁邊的屋頂上,響起一聲厲喝:「妖魔!受死——」
是守夜人展紅雪到了!
只是此時的她已經認不出羅祇和林東。
她彎弓搭箭,破魔弓霎時間射出連珠快箭。
嗖嗖嗖——
箭矢直接將林東和羅祇釘在地上。
它們的身上遍佈傷口,血液染紅了這片宅院。
展紅雪見它們進氣少出氣多了,才調下屋頂,落在院子裏。
「連殺兩隻妖魔,看來這次我晉升有望了!」
她十分喜悅的笑道。
羅祇竭力的抬起頭,卻驚到了展紅雪,被她下意識的一劍遞出,刺了個通透。
「唔……」
這位三生教的一方首座倒在血泊里,再也沒了氣息。
林東全身癱軟,只能艱難的眨一眨眼睛。
展紅雪這時候才發現了什麼,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地面上攤着一件玉書和一本冊子。
「咦,這是什麼?」
她拾起一看,卻見冊子開頭寫着玉冊仙書的開啟辦法,然而後面的字跡被血液染紅,已經看不清楚。
林東艱難的從獸口裏吐出一句:「不……不要修仙……」
然後,他再也撐不住,眼睛緩緩閉合,終究是死在了這處毛老夫子的院子裏。
琵琶死了,呂四季死了,張豪死了,如今終於輪到他了……
這世界,何等悲涼。
展紅雪下意識的看一看他,卻只見到妖魔的眼睛裏滿是彌留,隨即緩緩失去所有的神采。
「這玉冊仙書竟然可以修仙!」
她想到自己的父親、仇恨,禁不住就近浸入酒水中,查閱起來。
「飛天遁地,羽化登仙,原來這就是仙道嗎?」
展紅雪越來越是興奮,乾脆跟着裏面的玄妙功法,修行起來。
她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體上,逸散出越來越多的紅光。
時間在她的沉浸修行中逝去。
等她再次回過神,只覺得體內一陣翻湧,似乎在發現不可逆的變化。
「不好!我這是……妖魔化……」
展紅雪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可是已經遲了。
「不,我絕不能化身妖魔!」
她想起自己悲慘的家庭,就是被妖魔化的父親拆成粉碎,寧死也不願意接受這現實。
「玉冊仙書……呵呵,魔書!」
展紅雪悽然慘笑道,旋即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抹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鮮血如焰火一樣綻放。
破敗的院子裏,徹底安靜下來。
兩隻妖魔、一個女人就這般倒在院子裏,如同歷史的塵埃,淹沒在歲月里。
一切,不過是段悲涼的故事。
就連留下絲毫筆墨,供世人傳唱的機會都沒有……
一扇青銅門戶仿佛靜靜屹立在血海里,冷望這淒涼世間。
【本書完】